“陣法之道,起於上古玄黃之際,盛於春秋戰國之時,觀其所出,皆為大爭之世,可知其必源於實戰。”程越略一思索,緩緩道:“所謂陣法,實乃大軍在戰前,將帥通過權衡地形狹闊、敵我戰力等各種情況而精心布置的一種戰鬥隊形,小到一兵一卒,大到一幢一軍,皆於所當宜處立兵伍,定行列,正縱橫,士卒聞鼓而起,聽金而伏,迂回突擊,皆依旗幟號令而行。因地製宜,所以變化萬端;以整對亂,所以寡可敵眾。由此觀之,將帥之謀,士卒之用,乃陣法之本源,舍此而論,不過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至於壘石成陣便可困敵殺將之說,不過是對戰陣之法的穿鑿附會而已。曆代名將傳下陣法,除口耳相授之外,另有陣圖,或書之於簡牘紙絹,或壘之以亂石土木,凡此種種,不過為傳道授業解惑而已。”程越看了眼漸隱於暗夜中的園林,接著說道:“然世上多有故弄玄虛之人,壘土石,立障礙,借陣法之名愚弄小民,其中雖不乏依圖而設,然其之所以能奏效者,不過是曲其路徑,塞其門戶,障其耳目,亂其聲色而已。像此等小技,欺瞞愚夫愚婦尚可,若真以之臨敵爭戰,須臾便可化為齏粉,徒惹敵將所笑。”

    “你!”青夫子聽著程越在那侃侃而談,心中對他所解說的陣法之論還是頗為認同的,她也認為陣法無非就是像程越所說,在戰爭之時用來指揮和協調士卒戰鬥的方式而已,沒有士卒的陣法,是不可能靈活變化得起來的。

    但她對程越將自己這青苑庭院中的園林諷為愚弄小民的雕蟲小技的不屑之語卻大為光火:這園林的設置雖談不上高深莫測,但卻是自己精心擺下的迷宮,其中還暗藏了許多墨家引以為豪的機關器具。設下這麽一座園林,雖然不指望能抵擋得了千軍萬馬,但也足以將一些沽名釣譽的好事之徒拒之門外,自己原本是想讓這程越在園林中吃點苦頭的,隻是後來聽他所吟的四句詩頗有文采,這才讓孟荊將他帶出了迷宮,沒想到這家夥不但不感念在心,反而在此大放厥詞,極盡揶揄,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這,青夫子嬌喝一聲道:“程越,你居然敢輕視於我,你既自恃其能,可敢再到我園中走上一遭?若你能自行走出,我便認了你這套歪理邪說。”

    程越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之言有點得意忘形了,居然在人家的地頭上語帶諷刺地把主人家給得罪了,他忙躬身施禮道:“請夫子恕罪!程某對墨家技巧之學佩服萬分,夫子的園林自然是極盡精妙,神鬼莫測,程某豈敢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言語冒犯之處,還請夫子多多見諒。”

    青夫子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理他。程越正尷尬之際,忽聽得孟荊在一旁笑道:“程隊主既是無心之言,夫子自然不會責怪。此刻天色已晚,風邪易侵,不便在此久站,不如請程隊主入竹林雅間細談,夫子以為如何?”

    青夫子聽孟荊這麽一說,抬眼朝他看了看,卻見孟荊也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一怔之下,不禁俏臉一熱,忙轉過頭去,低低地嗯了一聲,舉步便往竹林中走去,走不到幾步,突然轉過身來,瞪著程越,惡狠狠地問道:“你方才說陣法是用兵之法,那我問你,為何秦漢以後,鮮有以陣法著稱的名將大帥?難道自秦漢至當今,這天下刀兵之亂、軍國之爭竟比春秋戰國時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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