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

    玄奘開著白色的一路西行,沿途路過許多城市,也遇見過許多人。困了他便趴在車裏睡一會兒,餓了就在路邊的小便利店買些速食食品,有時候還會在野地裏撅著屁股點酒精燈煮泡麵吃。

    沒有緊迫的日程,沒有如影隨形的粉絲,想唱什麽唱什麽,唱得再荒腔走板,也沒有製作人在錄音棚裏大吼大叫。作為一名前著名歌手,他已經好幾年沒有享受過這種流浪的待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忽然發覺自己有點寂寞。

    雖然自彈自唱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玄奘希望還是能有一個搭檔——不是李世民那種事務型的搭檔,而是能在音樂上誌同道合的夥伴。

    以前的白馬寺樂隊裏,有好幾個出色的樂手,都是李世民從各地重金挖過來的。他們在音樂方麵都有天賦,表現無可挑剔,可玄奘始終不大喜歡。他們每天按部就班,按照合同的要求歌唱、跳舞、演奏,連開玩笑都有預先策劃的腳本。

    白馬寺的樂手們表現沒有破綻,也沒有激情。音樂對他們來說,隻是謀生的手段,不是愛好。與其說他們是音樂人,倒不如說他們是一群音樂上班族。

    玄奘從來沒跟他們合練過,他們從不會提出任何音樂上的建議,隻是機械地重複著手裏的樂譜,把每一個音都找得很準,準得令人發指,令人索然無味。玄奘非常厭惡這種循規蹈矩,他在各種場合經常即興發揮,不是突然把調子拔高幾度,就是砸毀樂隊的吉他或其他樂器,讓這些上班族被計劃外的襲擊搞得手忙腳亂,找不著調兒。每次陰謀得逞,玄奘都會高興那麽一兩分鍾,旋即變得更加失落。

    玄奘出走的一個原因,正是他實在不想和這些忘記放鹽的麵包繼續待在一個烤箱。

    “不過一個人去西天,未免太寂寞了。”玄奘對著後視鏡自言自語。白色SUV的引擎發出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像是在讚同主人的話。

    組成一個像樣子的搖滾樂隊,至少要四個人:主唱、吉他手、貝斯手和鼓手,這也是在漫長旅途中湊一桌麻將的最低數目。

    “哎呀哎呀,不過這東西勉強不來的。”玄奘抓了抓頭,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個禿頭,“像我這樣的傻子畢竟不多。”如果李世民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坐著,一定會非常讚同這個評價。

    這時候,儀表盤上的紅燈亮了起來,車子該加油了。此時他正置身於一座忙碌的城市裏。這裏大部分建築都是方方正正的,外表是未經修飾的水泥原色,放眼望去,視野裏是蒙蒙的一片灰白。街道上的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幾乎沒人駐足停留,也沒人西遊朝這輛多看上一眼。搖滾玄奘握著方向盤慢慢在街上移動,發現馬路兩側除了各種各記樣的基金、證券公司與銀行,幾乎沒有任何其他招牌,甚至連家書店或服裝店都沒有。

    玄奘在街上轉了很久,終於在城市的邊緣找到一家加油站。他把車子開進去,按了按喇叭,一個疲憊的中年男子拿著油槍慢吞吞地走過來,眼袋大得嚇人。

    “老板,加油。”

    “嗯。”老板熟練地撥開的油蓋,把油槍放進去,“出遠門啊?”

    “對,去西天。”

    “好遠,做投資項目去?”

    這句話讓玄奘有點噎著了,他抓了抓頭,才回答道:“算是吧,我想去尋找真正的音樂。”

    “真正的音樂……那一定很值錢吧?”

    玄奘明智地閉上了嘴,把老板扔在車旁加油,自己鑽進加油站的小超市轉來轉去。一會兒工夫,他買了幾袋麵包、一打啤酒、一罐口香糖和兩盒鉛筆——最後一樣不是用來寫字,而是用來咬的。他從小有思考時咬鉛筆頭的習慣,而開車時的思考時間很漫長。

    他抱著這一大堆東西來到櫃台,老板也已經加好了油,回到收銀機前開始結賬。玄奘無聊地左顧右盼,無意中看到櫃台旁邊扔著一個大紙箱,紙箱裏堆著許多磁帶和。他眼睛一亮,自從進入這個城市以來,他總算看到關於音樂的東西了。

    “老板,我能看看那些東西嗎?”

    “哦,那是不賣的。”老板看了一眼,淡漠地回答,“那是別人丟這兒的,你想要盡管拿走就是。”

    玄奘好奇地蹲在箱子前,一一審視。這些磁帶相當古老,帶麵上貼著淺色條紋的不幹膠,上麵寫著一些難以辨識的文字和數字,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式出版物,應該是個人買來空白磁帶自行錄製並標記分類。可惜玄奘這次出行沒有帶錄音機,所以他隻是略帶感傷地翻檢了一遍,很快便把注意力轉向。

    這些CD全部都是刻錄盤,沒有套封,好多盤麵都被劃得不成樣子。玄奘挑了半天,才從中間找出一張保存相對完好的光盤。在盤的正麵,不知是誰用馬克筆潦草地寫著幾個字:《大鬧天宮》unplugged live -#3。

    玄奘繞有興趣地用兩隻指頭拈起這張CD,放到那一堆等待結賬的食品中去。老板看都沒看,直接丟進購物袋裏。

    從加油站出來,玄奘發動汽車,把這張推進車載音響裏,緩緩開上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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