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裏的空氣微微沉滯,殘餘的焰火硝煙和披薩的味道在屋子裏悄然流轉。玄奘沉在沙發裏,手指飛快地把樂譜蹂躪成一團團古怪的形狀,語氣微微有點認真:“喂喂,我是認真的。我打算離開這裏。”

    “你要休假嗎?沒問題。一個月夠不夠?”李世民背著手在休息室裏走來走去,像一頭在籠子裏的彷徨雄獅。

    “不,是徹底退出,已經五年,我已經唱夠了。”玄奘搖搖頭,把手裏的樂譜一頁一頁折成飛機,朝窗外扔去。飛機還沒飛到窗口,便一頭栽到地上。 “這些東西隻是些精巧、花哨的小玩意兒。這可不是我們當初想帶給長安城的音樂。”

    “怎麽不是?今天的演唱會你也看到了,他們有多喜歡你。”

    玄奘露出李世民最厭惡的那種嘲諷式微笑:“喜歡我?隻要把配樂聲音開大些,裝飾音摻得再多些,就算把一頭驢子牽到麥克風前叫喚,他們一樣會興奮得睡不著。歌手如何,其實不重要。這叫什麽來著嗯,商業包裝?”

    “你不要任性了!成熟點好不好!”李世民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這句應該是我對你說!”

    兩個成年人的聲音越來越大,互相瞪著對方,誰也不肯退讓,構成一副靜態的對峙畫麵。

    玄奘以為李世民會像從前一樣揮拳打過來,正中自己的下顎,然後按照右臉、鼻子、腹部和脊背的順序依次砸過去。這家夥別看現在大腹便便,從前可是個拳擊好手,玄奘跟他打架從來沒贏過。

    可這一次玄奘失算了。後者沒有動,隻是拚命咬住兩側的腮肉,似乎這樣便可以把憤怒活活咬死。時間過去了一分鍾,李世民忽然歎了口氣,放下拳頭,整了整自己的龍袍前襟,轉身離開休息室。門“砰”的一聲被重重關上,讓整個房間都微微一顫,一張沒貼牢的演唱會海報飄然跌落,背麵朝上。

    這讓玄奘有些失望,又有些愧疚,他迷惑地喃喃道:“這家夥,難道真生氣了?”

    就像李世民很了解玄奘一樣,玄奘也很了解李世民。這個男人做事一板一眼,理性到乏味,跟玄奘其實完全不是一路人,奇妙的是兩個人的友情卻保持了很久。玄奘的白馬寺樂隊能達到今天的聲勢,都是李世民在幕後推動的結果。

    所以當玄奘提出退出的時候,他認為李世民一定會勃然大怒,把自己狠狠揍上一頓。可李世民的反應出乎意料,這讓玄奘百思不得其解。

    玄奘認真地思考了五分鍾,還是想不明白,索性放棄不去想——人際關係一向不是他的強項。他抬腕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差五分,正是出逃的好時機。

    他把那套演出用的華麗袈裟脫下來,隨手扔在衣筐裏。這套戰袍陪他走過了幾十場水陸道場,和主人一樣聲名煊赫,可玄奘從來沒喜歡過。

    有一次,玄奘接受電台采訪,主持人問起袈裟的事,玄奘直截了當地回答:不,不,跟藝術追求沒關係,那是合同要求嘛。”為此李世民衝他咆哮了好久。

    玄奘從大旅行包裏拿上早就準備好的淺藍色運動服和一雙跑西遊鞋,戴上墨鏡,甚至還準備了一頂難看的栗色假發,正好可以把搖滾他的光頭蓋住。穿戴好以後,他俯身從旅行包的側袋裏取出一個記信封,從裏麵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把小鑰匙,係到脖子上的一串佛珠裏。

    準備停當以後,這位大明星離開休息室,衝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員打了最後一個招呼,雙手插在褲袋裏,悠閑地朝體育館的停車場走去。

    此時人群早已散去,偌大的停車場裏孤零零地隻停放著一輛雪白色的四輪驅動。

    玄奘在佛珠上捏了一下鑰匙,遠處的車燈閃亮,鳴叫了一下,像一隻認出了主人的忠犬。如果它有自主意識的話,一定會拚命晃動著車後的廢氣管衝玄奘跑過來。

    玄奘已經把所有行李都打成了一個包裹,擱在車後麵。現在他隻需要拉開車門,發動引擎,把油門輕輕踩下去,便可以離開長安。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