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扮店小二上,詩雲)曲律竿頭懸草稕,綠楊影裏撥琵琶。高陽公子休空過,不比尋常賣酒家。自家是店小二,在這鄭州城外,開著個小酒店。今早起來掛了酒望子,燒的鏇鍋兒熱著,看有甚麽人來?(孔目上雲)自家鄭孔目,攢造文書己回。我一路上來多聽人說,我那渾家有奸夫,折倒我那一雙兒女,未審虛實。遠遠的是一個酒店。這城裏人家事務,他都知道。我試問他一聲:賣酒的有麽?(小二雲)有。官人要打多少酒?(孔目雲)你這廝不爽利。張保在那裏?你叫他來。(小二雲)官人請坐,我叫他去。張保,有人尋你哩。(正末扮張保上,雲)來也!買賣歸來汗未消,上床猶自想來朝。為甚當家頭先白,曉夜思量計萬條。小人江西人氏,姓張名保,因為兵馬嚷亂,遭驅被擄,來到回回馬合麻沙宣差衙裏,往常時在侍長行為奴作婢。他家裏吃的是大蒜臭韭,水答餅。禿禿茶食。我那裏吃的?我江南吃的都是海鮮,曾有四句詩道來:(詩雲)江南景致實堪誇,煎肉豆腐炒東瓜。一領布衫二丈五,桶子頭巾三尺八。他屋裏一個頭領,罵我蠻子前,蠻子後。我也有一爺二娘,三兄四弟,五子六孫。偏是你爺生娘長,我是石頭縫裏進出來的?謝俺那侍長見我生受多年,與了我一張從良文書。本待回鄉,又無盤纏,如今在這鄭州城外開著一個小酒店兒,招接往來客人。昨日有個官人買了我酒吃,不還酒錢。我趕上扯住道:還我酒錢來。他道你是甚麽人?我道也不是回回人,也不是達達人,也不是漢兒人。我說與你聽者,(唱)

    “南呂”“一枝花”我是個從良自在人,賣酒饒供過。務生資本少,醖釀利錢多。謝天地買賣和合,憑老實把衣食掇。俺生活不重濁,不住的運水提漿,炊蕩時燒柴撥火。

    “梁州第七”也強如提關列窖,也強如斡擔挑籮。滿城中酒店有三十座,他將那醉仙高掛,酒器張羅。我則是茅庵草舍,瓦甕瓷缽。老實酒不比其他,論清閑壓盡鳴珂。又無那胖高麗去往來迎,又無那小扒頭濃妝豔裏,又無那大行首妙舞清歌。也不是我獎譽,太過,這黃湯強如醇醪糯,則為我釃酒漿水刺破,麵米相停無添和,那說起玉液金波。

    (做見科)(孔目雲)張保,你在那裏來?這早晚才來?你打二百錢的酒來。(正末雲)打二百錢的酒,篩的熱著,孔目自己吃。(孔目雲)酒且慢慢的吃,你這裏有甚麽新事?(正末雲)有新事,一貫鈔買一個大燒餅,別的我不知道。(孔目雲)不是這個。這裏有個鄭孔目,娶了一個小婦,折倒他前家一雙兒女。(正末雲)官人這個我知道,你聽我說,(唱)

    “賀新郎”前家兒招了個後堯婆,小媳婦近日成親,大渾家新來亡過。題名兒罵了孜孜的唾,罵那無正事頹唆,則待折損殺業種活撮。(孔目雲)那婦人折倒他一雙兒女,他那街坊可罵鄭孔目麽。(正末唱)這廝掌刑法做令史,覓錢來養嬌娥,送的他人離財散家緣破。那賤人也不是魯義姑,這廝也不足漢蕭何。

    (孔目雲)我聽的說:那小婦人不與他兩個孩兒飯吃,那兩個孩兒隻在長街上討吃。有這話麽?(正末唱)

    “紅芍藥”道偷了米麵把甕封合,掬的些冷飯兒,又被堯婆擘手把碗來奪。孩兒每雨淚如梭,黃甘甘麵皮如蠟堝。前街後巷叫化些波,那孩兒靈便口嘍囉,且是會打悲阿。

    “菩薩梁州”湯水兒或少或多,幹糧兒一個兩個,米麵兒一撮半撮,舍貧的姐姐哥哥。他娘在誰敢把氣兒嗬?糖堆裏養的偌來大,如今風雪街忍著十分餓。他不愛惜倒折挫,常言道:灰不如火熱。多敢怕我信口開合。

    (孔目雲)張保,聽的人說:那堯婆有奸夫,作踐了鄭孔目的家私。你可常去他家送酒,這等勾當,卻是有也無?(正末雲)當日那堯婆來問張保買酒。張保送去,進入後門。我張保在那裏等出家火。那堯婆教那兩個孩兒燒著火,那婆娘和了麵,可做那水答餅。煎一個,吃一個。那兩個孩兒在灶前燒著火,看著那婆娘吃,孩兒便道:奶奶,肚裏餓了。那婆娘將一把刀子去盤子上一劃,把一個水答餅劃做兩塊,一個孩兒與了半個。那孩兒歡喜,接在手裏,番采番去,吊在地下。那婆娘說兩個爭嘴。官人,他隻是怕熱。(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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