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州郊區的聖瑪利亞修道院,一輛黑色的小奧斯丁緩緩停在馬路一側的樹蔭下。

錚亮的車門打開,著深灰色格紋呢子外套的冉寧生率先出來,明明是川州棉紗大亨的富家子,偏偏生得眉清目秀,帶著與眾多執絝子弟沒有的書卷氣。

坐在車裏的好友鍾楚簫點燃一支褐色的雪茄,眯著眼睛,看著那他那十足的呆子樣,忍不住打趣道,“我說寧生,你這已經連著來修道院一個月了,你那一見鍾情的修女姐姐到底在不在這裏?”

“在,肯定在,我上個月就在這裏遇見她的!”冉寧生到處張望著。

修道院的門緊閉,路邊有兩顆參天法國梧桐長得蔥鬱,和著這條破舊斑駁的大街,倒有了幾分靜謐的洋氣。

鍾楚簫仿佛聽到笑話一般,嘖嘖直搖頭,修長的腿搭在方向盤上,他眯著眼睛瞧著冉寧生的背影,心裏冷哼一聲,要不是家裏想做點棉紗生意,他也犯不著每天陪這呆子來這種破地方。

夜幕降臨,冷清的街道偶爾有奔跑的黃包車經過,冉寧生披著霞光站在樹蔭下,溫文爾雅的氣質頻頻引來好奇者的注目。

坐在車裏的鍾楚簫忍不住打起哈欠,手中懷表一撥,七點鍾,他催促道,“寧生,該走了,你已經站了四個小時了!”

“再等等,再等等啊!”冉寧生低聲道。

又等了一個小時,天色驟暗,遠處傳來打更聲,修道院的門依舊緊閉,冉寧生眼眸黯然,微微歎息了一聲。

“真搞不懂你,憑你冉家的實力,你還找不到好的女人?”鍾楚簫搖頭。

冉寧生坐進車裏,係著安全帶,緊抿的唇裏冷不防迸出一句,“她不一樣!”

鍾楚簫緊握著方向盤的手驀然一緊,挑著眉,上下打量著他,戲謔道,“你不是說就見了一麵?才一麵,她就不一樣?”

“來,哥哥告訴你,其實啊!這女人關了燈都一樣!”

冉寧生臉色微紅,他緊握成拳,一雙黑眸認真而嚴肅,“楚簫,她不像風月場所的女子靡靡嫵媚,亦不像女校的女學生嬌嗔做作。總之,她……”

話還沒說完,沉悶的“咯吱……”聲,冉寧生的瞳孔頓時放大,他囁嚅著雙唇,喃喃擠出幾個音符,“她不一樣……”

然後,慌亂下車,朝著敞開的修道院狂奔而去,鍾楚簫急速回頭,隻見一襲黑色修女袍的女子正轉身,身後的門緩緩合上,她低頭離去,腳步有些匆忙。

冉寧生急切的奔了過去,顯然,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將女子嚇了一跳,她踉蹌著退了兩步,一抬眸,清澈的黑眸裏充滿了戒備。

“別怕……”冉寧生聲線柔和,因為太激動,他還喘息著。

女子清秀整齊的眉微微擰起,上下打量了冉寧生一眼,收回目光,低頭繞過他從側邊走去。

冉寧生追了上去,擋在她身前,害羞的笑,聲音字正腔圓,“你好,我叫冉寧生,我上個月的今天在這裏見過你,你可能不記得我,我當時穿的是也是這身衣服,你想想……”

黑色的修女袍下,她的身形高挑消瘦,白色漿洗得平直的細麻頭巾遮擋著她的臉頰,隻露出一雙眼睛,胸前懸著黑色檀木念珠和銀鏈十字架,在遠處的鍾楚簫看來,她與修道院的其他修女沒有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