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有錢十萬可通神,禍轉為祥死複生。

    吏役若非金入手,潘生冤抑倩誰伸?話說潘有廉在三水縣中上下用了賄賂,設計謀死潘嶼,以除後患。當下複與侄媳韋氏商議。韋氏此際熱血攢心,不顧夫妻情義,取出銀兩,交與潘有廉。潘有廉踅入獄中,見老禁子,說知情節,先送下六十兩白銀,待事體了結,另有酬謝。

    原來這禁子喚作舒寬,年過五旬,未有子嗣,渾家暴氏,娶妾含苞,還有一兩個小廝,一家兒飽食暖衣,盡堪度日。當日舒寬告假袖銀回家,吃罷晚膳,袖內取銀子遞與渾家,渾家一封封接了,萬分歡喜,問道:“這項財物從何處得來?”舒寬將前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渾家道:“慚愧!今得這幾十兩銀子,我兩口兒老景盡彀快活。”含苞在旁道:“老官、媽媽既有了銀子,足以受用,何必奴家在此蒿惱?”舒寬笑道:“我娶爾為妾,單為著生男育女,接續香火,一家骨肉,怎講這『蒿惱』二字?終不然有了銀子,你便怎麽?”含苞道:“原來老官兒為無子娶我哩,若這樣損人利己,幹那沒天理的事業,不要講今生無子,兀該罰你五七十世做個孤老!”舒寬笑道:“我也知道賺這銀兩是喪心損德的勾當,但我這忤逆道路,不恁地行事,你兩個婦人家隻好呷風!”含苞道:“不然。自古說:天不生無祿之人,地不長無名之草。假如不去充這禁子,終不到餓死的地位。你方才講潘嶼早年父母雙亡,單單孤子一身,那獸伯、惡妻串同謀陷,一個為圖謀家產,一個為色欲喪心,故造下逆天大惡。你老人家為著甚來?可憐,可憐!竟不去思前算後,隻為著幾貫臭錢,好端端害人性命。”舒寬道:“生計如此,教我無可奈何。”含苞道:“你兩個老人家,且把心頭摸一摸,看你貪了賺錢,謀害了潘嶼之命,豈不是絕其後代?你又思想生出兒女來接續香火,隻怕皇天有眼,這世裏休要指望!”暴氏聽了,點頭道:“有理有理,老子快把銀子還了這廝,莫要行此昧心之事。”含苞道:“媽媽又差了。若還了那廝的財物,畢竟另尋門路,終久潘嶼難免一死。”舒寬笑道:“替那廝行事,你講傷了天理;不收他錢時,又說差了念頭。進退觸籬,實為難處。”含苞道:“據我主見,管取不難。如今且將銀兩收下,那廝來催逼下手時,你複道獄中耳目較近,急切裏不能動手,捱至大爺審斷後,若出豁了小潘罪過,這是天開眼了;倘斷定小潘抵命,少不的遞解上司,亦當與彼說知,途路防人暗算,萬一救得此生,也是你老人家一樁大陰德。”舒寬道:“這也是了。但這六十兩銀子如何發落?”含苞道:“更是易事。將銀子秤估明白,用紙封固,上麵開寫某年月日潘某賄囑者。倘若告發,執此對理,銀子拚的入官,那凶徒難脫謀陷親侄的罪哩!設使不行索取,捱過一年半載,待事務完結時,落得將那銀兩用度。這不是不損心田、不折便宜的勾當?”舒寬夫妻兩口兒喜的拍手打掌,就於燈下把那銀子封固停當,封口押了花字,這一麵誌記月日情節,交與含苞收。了,大家且吃一回酒,歸房安宿不題。

    再說本縣公人齎了關文,往清遠縣投下。縣尹隨即拘喚大羅山地方保正,捱查羊雷親族。地方稟複:羊雷係孤村居住,並無族派至親,隻有老母,年已八旬。回岐驛前富戶卞心泉,係彼姑表兄弟,若拿此人,或知去向。知縣暗想:“那老婆子拘他何用?”隻僉下牌票,差弓兵健捕拘提卞心泉至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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