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拴喉閉氣吐危言,索隱搜奇儼若仙。

    愚婦欽遵詢禍福,薦醫兀自賒餘錢。

    話說聶氏見張氏屢屢相請,故意遲延不往,耽擱了一會,慢慢地走入他房裏來。張氏焦躁道:“這歪刺貨倘產下男子時,分了家業,不獨是我丈夫一個呢,二叔也是會中人,嬸嬸為何含糊不理,終不成我做惡人,你做好人麽?日後撥財產時,悔之晚矣。”聶氏正色道:“姆姆是何言語。姆姆之情,端的為著甚來?但阿媚這妮子乖覺多疑,既有孕育,豈不提防著你我?

    那夜光景可知矣。自古道:將計就計,其計方易。我和你且緩著他,待彼有罅隙,乘機而入,使彼接應不暇,則墮你我的彀中。那時,神不知鬼不覺,兀誰看得破綻來?姆姆一時急躁,怎能成事。俗言說,急行無好步,凡事隻因忙裏錯。姆姆休得趕緊做事。”張氏深服道:“嬸嬸之論高我十倍,向後但憑你處置便了。”妯娌含笑而散。有詩為證:

    見小機深是婦人,隻因財帛動謀心。

    誰知造物安排定,枉自垂涎禍不侵。

    再說阿媚自從那夜回房,雖然腹內無傷,卻也受了一驚。

    在那抽身退步時,險些兒閃了一跌,急忙裏氣逆不舒,腰胯酸疼,晝夜伏枕而睡。張氏見此消息,無限之喜,急與聶氏商議。聶氏道:“這一次機會正好下手,姆姆有甚高見?”張氏道:“前次兩番皆走了爐,至今恍惚不定,難於施展。我寒家敝鄰徐媽媽腹中有仙,能言過去未來休咎,極是靈感,不如接彼占問決疑,然後行事。嬸嬸以為何如?”聶氏道:“甚妙,但是隱蔽些方好。”張氏道:“不妨,我自令人悄悄接他從後門入來,管取無人知覺。”即令一個癩頭使女,名喚白雪,提一盒子菜蔬,進城裏探望父親張佛匠,就吩咐接了肚仙徐媽媽同來。白雪提了盒兒,取路奔入城裏,恰好晌午時分,見了張佛匠,交與盒中之物。次後到徐肚仙家裏來,說大娘特來相請。

    徐媽媽留住吃點心,一心陪著吃茶,指東話西,打探瞿家事體。

    這妮子省的什麽,將家下若大若孝長短闊狹,備細的說了。

    二人一同出城,到得毗離村口,天色已晚,白雪領徐媽媽從後門而進,張氏藏匿過了。此時瞿瑴弟兄俱往莊上催租,聶氏預先接在房中。直待更闌人靜,張氏才焚起一爐香來,請問肚仙家宅吉凶。肚仙支吾絮聒了一會,方說出家庭事務,講道:“你家陰德好,家門正當發跡,況陽基陰宅皆利。隻是爾香火前的香爐塵垢堆積,似乎足上有些損壞,神佛不受供養,主陰人疾病而多慪氣。”張氏道:“我的佛呀,卻是活現的。日前喚奴才們去點香,不期失手,將香爐跌損一足,至今病痛極多,明日即請一新的爐子供奉。”肚仙道:“這也罷了。你家灶上煙櫃中放了什麽辛辣不淨的對象,主女眷們心事不寧,恍恍惚惚的過了日子,非氣是氣,不惱也惱。”聶氏笑道:“活神仙,怪見得這幾時憂憂悶悶的,你隻看灶櫃裏現放著花胡椒、茴香、幹薑哩。”肚仙道:“何如?快快取出了。還有一件,天井中的陰溝被汙泥淤塞不通,少年女眷不患腰疼脊痛,必染白帶紅淋。男子主遺精白濁,瘡毒血光。”張氏對聶氏道:“你聽麽,這話更是靈驗的緊。日前聚雨,正廳天井中水滿,直到檻邊,久欲通徹陰溝,因循過了。大郎臀尖上生了一個癤子,根盤大如碗口,流膿淌血的二十餘日方好。我近日因淘了閑氣,舊病發作,白帶流之不已,褲子上弄得黏黏涎涎,好生醃臢,至今未好。”肚仙笑道:“何如?大娘子不用心焦,我有一樣丹方,傳與你吃,即刻見效。”張氏道:“這等更妙。”肚仙道:“取那土牆上野莧菜,不要見水,幹抹淨了,和糯米煮羹吃,絕好的海上神方。”張氏道:“承教了。學生也用過了,吃下去愈加小腹中作痛,白帶仍然不止。”肚仙笑道:“這樣說,那丹方是無用的了。藥既不靈,藥金返璧。”張氏道:“休得笑話,且講正好的事。”肚仙道:“正經的活,目下府上有一樁財穀的喜事到臨。”聶氏道:“何以見得?”肚仙道:“二位娘子靜夜中曾聽見鼠數銅錢麽?”張氏道:“不要提起這些怪物,攪的人不得安睡。每夜五更時,隻聽得淅淅索索的叫,好不耐煩!”肚仙道:“這靈鼠多分在西北方數錢呢!”聶氏道:“果然是西北方聒噪。媽媽,這仙人何故就知有財穀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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