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自家庭院,反與伊人藏美眷;別徙華堂,又被他家趕得忙。

    田園一罟,還欲將他家計擄。?地風波,不得人間巧幾多。

    右調《減字木蘭花》看官你道陳與權要獨霸幹家宅子,自然另買房屋,搬出麗容另居,原是正理。為何忽有個孫老爹走來,說是他家產業?

    依我看來,定是假冒的了。原來不然。那陳與權狼心狗肺,負義忘恩,雖然終身受幹家之惠,就如享用自家孫子的,一筆也不在心上。今見幹白虹配徒遠境,自然不得回家,止剩煢煢母子,柔弱可欺,故任我為之,異無顧忌。貪了幹家這所宅子寬大,便與喬氏私謀,要驅逐他出門,方遂並吞之念。這喬氏機謀深巧,便教唆丈夫做這鬼局,推了出門,便不管他閑事。

    這孫老爹號叫做孫秀卿,是城中一個富戶,與陳與權原非厚交,兩家相識,卻有一個緣故。那孫秀卿因是小姓出身,加添有了銅臭,就有這些光棍去起意他。一日家裏圍牆倒了,叫人重砌,隻因房子少,人口多,覺住不下,反在這圍牆之內,起了一所大樓,接連九間,費了三四百銀子。才造得完,便被幾個惡少,竟向保昌縣進了一張狀子,說民間房宅,隻有連三連五,惟帝王宮殿方是九間之數,道是百姓僭了皇製,目無君上,竟告了叛逆。知縣也聞他見個好主顧兒,親臨踏勘,隻說要解府解司,嚇得這孫秀卿慌了手腳,各處央求分上,知縣都不肯聽。隻因這知縣姓陳,也是湖廣人,與陳與權雖不同宗,也曾通譜,一向弟兄往來,最相親厚。因此那孫秀卿隻得尋陳與權討情,把一千銀子饋與縣公,三百兩送陳與權酬謝。那知縣千不依,萬不允,恰恰倒聽了陳與權的情麵,竟消釋了。這孫秀卿完成訟事,就把樓子拆去了兩間,眾人便沒處生釁,才清淨了。陳與權有這一麵往來,故此相熟。

    一日,偶然城裏有個朋友人家請陳與權吃酒,這孫秀卿也在座間,因聽陳與權要尋房子與親戚暫寓。從來有錢的,巴不得要奉承貴客,這孫秀卿連忙就說自己有一所空房,與仁壽村相近,願借與他,並不要租價。陳與權不勝之喜,回家與喬氏說了,就哄金麗容到來,假托堪輿之言,說這房子劃斷兩家,各有許多不好之處。麗容信為實然,果搬了出來,不想才住兩月,便有人來催趕出房,惹得滿腔疑惑。雖顯然陳與權做的圈套,心裏猶恐不真,必要自去問個明白。次日絕早起來,梳洗停當,叫了一乘轎子,帶著兩個丫頭,出門而去。正是:蜃樓海市本無因,錯認亭台麵麵新。

    直待隨風都滅沒,亂山深處海雲昏。

    麗容直至內廳,一個陳與權正走出來,劈頭撞見,欲侍轉身,腳已縮不進去。一個臉兒白了紅,紅了白,覺得甚沒意思。

    麗容道 :"陳爺今日在家裏麽?"陳與權道:"正是。請到裏 邊去坐 。"麗容知他要卸身出去,便道:"不消了。我此來有 句話兒,昨日叫老仆過來,問得不明,故今日自家到宅。此處房子,雖然已屬陳爺,然尚是我家之物,前半既已劃出,隻留後半自居,亦不為過,陳爺必欲歸並,故另尋這一所與我遷去,這也罷了。不想往得兩月,便有個姓孫的從城裏來催我出房,這是何說?若果係陳爺所買,他人安得冒認?倘是孫姓之產,陳爺便不該把來哄我,因此特特過來相問,不知這宅子果是買的不是?"陳與權道 :"我家屢次蒙這些照拂,何敢相欺!但 這房子實實有個隱情。我雖然做個舉人,並無一些恒產,蕭條之況,大嫂固所深知。為因此地風水不吉,故又尋這孫氏一所房屋,爭奈手中空乏,這千金之價,一時措處不來。因孫家與我相厚,每事可以通融,原打帳我自己搬去,慢慢還他屋價,爭奈此地已成了個鄉紳門徑,不好搬得,故此反屈大嫂遷移,實是不安得緊。那房價之事,目下雖拿不出,日後我自然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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