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站在一旁將皇甫嵩眼中的神色盡收眼底，經過這段時日的接觸，他發現從前那個胸中縱橫有丘壑的皇甫嵩已是過去，而眼前的皇甫嵩早已沒了以前的格局和心胸，往往為人處事及看待事情上，還不及自己。
作為自小跟皇甫嵩一起長大的侍衛兼玩伴，看到這些時，陳安自然是心痛難忍的，可即便是再心痛，他絕對不希望皇甫嵩從此一蹶不振，他隻能多帶他出來走一走，多看看別人的變化。
“這世上總有那些有心人能做到旁人辦不到的事情，有時候破釜沉舟比在夾縫中求生更需要勇氣。破釜沉舟的人知道若是舟破了，不找到活路就隻有死路一條。而夾縫中求生卻容易得多，左不過不能攀附著這邊，便攀附著那邊，時日一長，也能有機會活下來。隻是比起破釜沉舟來說，夾縫求生便沒有那般有骨氣了……”
皇甫嵩古怪看了陳安一眼，陳安今日有好些話都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他豈會不知道？隻是這些事情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讓他去做卻是另一回事了。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原本就有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怎麽樣，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有機會，若人都不在了，人死如灰燼，一切都隨風去了，還能有什麽？”
這番話說出了口，皇甫嵩像是為自己這些時日的活法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原本混沌不堪的大腦竟然有些轉了過來。
“前些日子，我總是自怨自艾，覺得是老天一直都在跟我開玩笑，是在故意捉弄我的，可直到今日看到了皇甫恂，我才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到底有多可笑！連當年被我欺負的抬不起頭來的皇甫恂如今都已經這般有出息了，可我自己一個人還在原地不動，如今算起來，這幾年我竟是渾渾噩噩，白白浪費了三年光陰！”
想到這三年來自己所過的日子，皇甫嵩心中竟是說不出來的苦澀，若是自己當年能再周密些，何至於將自己陷入那般被動的地步？
如今，他雖然還有心思東山再起，可他已不是皇族身份了，連宗族玉諜上都沒了他的名字，更何況當時犯渾，聽了外祖父和南襄王的建議，從南襄借兵攻打大郢，行了如此昏招，昭武帝怎麽可能再原諒他？
“陳安，你說……人是不是做錯了事情，就再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諒解了？是不是一個行差踏錯，就萬劫不複了？”
想起這幾年來自己過的日子，皇甫嵩忽然便覺得自己這幾年當真是活成了一個笑話。
“當年我昏聵，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我豢養的死士們在京城燒殺搶擄，不然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這些年來，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終究回不了頭了……”
陳安看著皇甫嵩陡然蒼老了幾分的麵孔，心頭一熱，其實他如今能明白這些道理已經為時不晚了。
“沒有，殿下，隻要您還有回頭的心思，就一定會有回頭的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