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蕙芳等昨日早上見華公子叫了素蘭進城,後來打聽得一夜未歸,今日又將一日,尚未見他回來,心裏猜疑為什麽事耽擱兩日。再著人到素蘭處打聽,恰好素蘭已回。少頃,素蘭到蕙芳處來,講華公子要他題那《桃花曲》,並待他一番光景,賞他好些東西,這鋪子竟可開成了。蕙芳也甚喜歡,即同到素蘭處,點了兩枝蠟,開了箱子,一件一件的看了,對素蘭道:

    “這些東西若全買起來,也要好幾千銀子,而且未必有這好材料。再到度香處添幾樣,就可添可不添了。我明日就把櫥櫃製辦起來,叫花兒匠來收拾花草。八月中秋竟可以開了。”素蘭道:“題個什麽名字呢?”蕙芳道:“我想題為九香樓可好麽?”素蘭道:“好個九香樓,妙極,妙極!”又請了寶珠、漱芳、玉林、蘭保等來,大家看了,都極喜歡,同讚素蘭能幹,叫華公子這般傾倒起來,又讚他題的曲子。素蘭頗為得意。

    明日,寶珠等到子雲處,將華公子賞給素蘭的東西,一一說了,並要子雲回去,也把帳單看了,點出:花玻璃燈二十對,大小玻璃雜器四十件,料珠燈八盞,各色洋呢十板,各色紗衣料一百匹、各色貢緞二十匹、各色湖縐一百匹、各色綢綾一百匹,座鍾四架、掛鍾四架,洋表二十個,真古銅器一件,贗古銅器七件,碧霞璽帶板兩副,寶石大小六件,零星玉器一包,贗筆書畫一箱,各色鄣絨衣料十匹,沉香半斤,檀香四斤,各種香料四十斤,各種丸散三十瓶,香牛皮十張、佳紋席十張,湘妃竹扇料一捆,桄榔木對聯兩副,描金紅花磁碗四桶,其餘玩意物件數十件。花木隨時搬出,不入數內。開了一個單子給與寶珠,寶珠大樂,謝了謝,道:“這幾日不必搬出,到開市那幾天,搬到那邊去罷。”春航知道他們要開鋪子,又聞得華公子、徐度香幫了許多物件,也要與蕙芳些東西。但係蘇小姐過門未久,雖然魚水情深,但將蕙芳之事驟然說起,恐他疑心,要吃醋起來,隻得托辭要了二百兩赤金,送與蕙芳添買貨物。

    蕙芳本想不受,但恐春航心上過不去,又見寶珠、素蘭得了多少東西,自己又有好勝之心,隻得收了,托子雲著人到蘇杭添置一切。子雲封了金子,開了一個清單,寫了一封書,著人到他乃兄署中,叫管總的徐福親自製辦。

    一日,子雲正與靜宜、南湘、高品閑話,隻見書童拿了一包書信進來。子雲一看封麵,是屈道翁在南京途中寄來的,心中一喜。折了總封,裏頭有十幾封信與各相好,卻都是琴言筆跡,說自己跌壞了膀子不能寫,無非是些道謝等語,內有懷怡園諸同人五古一篇,並沿途七律八首。又見琴言另有一封信,子雲拆開,內裏是三封,一封是諸名士同啟,一封是眾弟兄同啟,一封庾香才子手啟。子雲一一折看,與他們及與諸名旦的寫得已經沉痛,及看與子玉的信,是和的《金縷曲》,隻見寫著是:

    豈料真如此。隻朝朝、淚珠盈把,袖痕凝紫。煙水孤村何處也,回首迷離難視。又雨細、斜風不止。若果夢魂飛不到,望長天、早趁江雲駛。須一刻,走千裏。報君近事心先喜。縱生離、隻身還在,自應勝死。勉強加餐期日後,要使形骸尚似。

    居兩地、從今伊始。自古多情成積恨,恨東流、不接西流水。

    腸斷矣!寫此紙。

    子雲等看了大奇,道:“不料玉儂竟能與庾香那首工力悉敵,一樣沉痛。”高品道:“玉儂學問幾時長的?我去年沒有見他能如此。”次賢道:“這是新進長的,不料受乃翁陶熔了幾天,就這些進境。若過兩年,不知要好到怎樣呢!”南湘道:

    “我隻道庾香這首詞是絕唱,不能和的,誰又想和出這一首來,我看倒非玉儂不能。”又見另寫著一紙道:

    本要依韻,因原唱爛字韻不能再用,勉強拾取,反失性情,故另換韻。六月初九日,阻風燕子磯,見鐵索練孤舟,俗稱乃陳妙常妝樓下,即秋江送別處。回想從前置身優孟,曾演此事,不料今履其地矣。觸目傷心,愁多於水。猶幸南風打頭,吹我北向。夜夢偏左,言與心違;村雞一鳴,攬衣起坐。傷哉,傷哉!何可言也!勉力加餐,願期後會,請自寬解,以侍晨昏。夏秋多厲,千萬珍重。琴言百拜。

    子雲等看了,歎息一會。子雲道:“怎樣呢?將庾香請來罷。”次賢道:“不可。這首詞他若見了,必有一番傷心痛哭,那時在這裏倒教他難為情。不如送去與他,索性使他哭個盡性罷。”子雲即著人將琴言並道生的信,送與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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