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慢慢地從濃密的黑雲後探出頭來,丈餘寬的官路隱約露出一條黑魆魆的影子,夜風中沙沙作響的樹木也鬼魅似的一團一團地從官路兩邊冒出來,若隱若現的,詭異,陰森……

    突然,一聲嘹亮的嗩呐衝天而起,遠處火光大盛,一列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從黑魆魆的官路上走過來。

    此起彼伏的狗吠和著嘹亮的鎖納鑼鼓聲,寧靜的古瀾鎮瞬間沸騰起來。

    “看新娘子了!”

    “看新娘子了!”

    被吵鬧聲驚醒的二柱騰的跳到地上,光著屁股跑出來,“二黃,一邊去!”一腳踹開正狂吠不止的大黃狗,二柱踮起小腳拔下門栓,一把拉開門,正迎上吹吹打打走過來的迎親隊伍,二柱一腳門裏一腳門外驚在了那,興奮而稚嫩的小臉一瞬間變的煞白。

    “娘,花轎是紙糊的!”

    他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向一麵係扣一麵往外跑的娘親,“還有棺才!”不過七歲的孩子,深更半夜的眼前驟然冒出一口陰森森的棺才,沒有不害怕的。

    “快回去,快回去!”二柱娘唬的一把將二柱拉回來,砰地一聲關上門,“這是沈三爺結冥親,你仔細給小鬼撞上抓了童子!”

    插緊門栓,二柱娘往回走了兩步,想了想,又扭回頭趴著門縫往外看。

    長長的迎親隊伍還沒走完,十多人抬著的放在係了大紅綢緞架子上的一口朱紅的棺才後麵,什麽金山銀山,珠翠玉樓,瓊宇雕花,一百二十四抬紙糊的嫁妝在夜風中搖搖曳曳,中間剪成四菱形小孔的冥錢雪片似的漫天飛舞。

    “嘖嘖,這嫁妝……”

    “即便紙糊的,少了一百兩銀子也下不來!”

    “別提那些,看到沒,光這幅冥畫就一百兩!”一個滿口黃牙粗矮男人指著最前麵兩個一身素白的小丫鬟抬著的一尺多高的畫像,“具說這幅畫像是那方老爺親自去四十裏外請了文昌書院裏的丹青大師畫的。”

    “一百兩,這麽多?夠我花一輩子了。”看熱鬧的人倒抽了一口氣,“去咱鎮東頭的王大牙那畫,才十文銀子,請到家裏也不過十五文!”

    “操,人都死了,還能給畫出個花來?”聽到這天價般的差距,有人忍不住爆出粗口,“即便畫出個花來,那新娘還能活了不曾?!”

    眾人於是拚命伸長了脖子,腳尖踮了又踮,想看清新娘的模樣,是不是真給畫成了花?

    可惜,端方的畫像被一塊形似新娘蓋頭的輕紗遮得嚴嚴實實,任眾人眼睛瞪得比銅鈴大,依然什麽也看不到,忍不住咋咋舌頭。

    “嘖嘖,一百兩,夠咱種一輩子地的收成了!”

    ……

    聽著門外嘖嘖的議論聲,眼看著一枚草黃色的冥錢落在自家門口,二柱娘使勁呸了一口,“……有什麽好炫耀的,沈三爺這一死,沈家還不知能支撐幾天呢!”

    怕早夭的兒女在地下孤單,這些年古瀾鎮上也有大戶人家娶冥親的,但大都悄悄的,像這樣,三更半夜裏擾的四鄰不安的還是第一次!

    尤其冥錢都撒到了自家門口,這讓二柱娘心裏說不出的晦氣。

    可惜,沈家是古瀾鎮上的首富,尤其那沈三爺沈懷瑜,生前不僅在古瀾鎮出名,在潭西省的首府中州府也是屬一屬二的風雲人物,聽說連縣太爺見了他都禮讓三分,跺跺腳大地都顫,二柱娘心裏再有氣,也是敢怒不敢言。一邊嘟囔著,二柱娘一扭頭,二柱正帶著五歲的弟弟和三歲的妹妹站在屋門口看著她。

    二柱娘氣不打一處來。

    “進屋去,仔細被小鬼捉了童男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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