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有沒有聽懂這樣的暗示,林瑞恩重新拾起書,翻開書頁,燭火在風中搖曳,昏暗地照在字上,那字也模糊起來,暈成一團,直欲要化去了。他便一字一句吃力地看著,口中輕吐了口氣,淡淡道:“給樓府備一份厚禮,軍師代我親自送去,賀其新婚之喜。”

    軍師點點頭:“對任何人都要防,卻又要讓任何人都不防,這才是官場……不,是世間的生存之道!”

    他握緊書冊,冰冷的書頁上染了他的餘溫,暖暖的,他隨手一翻,“嘩……”的一聲一頁而過,軍師話音才落,風大了,窗戶嘎吱作響。

    軍師瞧著窗戶,沉吟了一會,突發奇想地道:“樓相已經成親,你年紀也不小了,此次進京,也該考慮成家的問題了。師傅還沒問過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林瑞恩一怔,似是沒回過神,窗外竄進冷風陣陣在屋內肆虐,絲絲地拂過他的麵龐。心中似乎有哪塊是空落落的,卻又不知道是哪塊。燭火一晃,把他的身影拉地老長,他愣愣地看著,軍師那一句“成家”,鑽進他的心口,似乎勾起了他某處的柔軟,那些本不被允許在沙場上存在的柔軟……

    手指一鬆,書頁被那淒冷的秋風吹地快速翻飛,一頁一頁劃過他的胸口,耳邊隻聽得呼呼的風聲,燈焰擺動地更急,明暗難定。

    他冷冷地看向那唯一帶有光亮的燈芯,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刑部侍郎蕭謙的馬車停在輔國將軍府的門口。他下車抬頭一望,神情間不由露出些古怪。馬車從街的那一頭駛來,耳間淨聞人言交雜,賣雜貨的,賣燈油的,賣胭脂女紅的……嘈嘈雜雜地,倒顯出了京城的繁庶來。可街的這一頭,偌大的輔國將軍府,門口僅冷清地蹲著兩隻石獅子,有了些年月,早已斑駁,殷殷的朱漆大門也色彩暗沉。這條長長的巷子真像是一幅卷軸,由那一處熙攘嘈雜的濃彩轉到此處繁華夢落,洗盡鉛華,露出其真實麵目出來。竟是這樣的秋水長天,素淡宜人,於冷冷清清中顯出別樣的美。

    這樣的府第,真是堪稱“啟陵之牆”——林將軍的宅院?心頭疑惑竄過,時間卻不容他擔擱細想,蕭謙兩步衝前,馬夫早已敲了門,一個裝飾清簡的灰衣小仆湊出臉來。蕭謙焦急地道:“小哥,請通傳林將軍,刑部侍郎蕭謙求見。”

    那小仆清亮的眼睛打量了來人一番,見蕭謙雖臉色鎮定,眼中卻焦慮無比,不像是這幾日蜂擁上門送禮之人。把門拉開,小仆低頭垂目,道:“蕭大人稍等,我這就去通報。”

    蕭謙卻等不及了,一隻腳跨進門中,口中道:“小哥,我要務在身,急著見將軍,還請通融。”小仆微怔,看蕭謙臉色不似作假,何況他這樣的高官又何必作假,當下點點頭。領路往府中走去。

    林府的樓台亭閣是官宦人家最常見的,該有亭的地方便是亭,該有閣的地方便是閣,每一處皆是平常,清淡地品不味來。獨院中滿是菊花,融融地簇成一片,杏黃在這清淡中欣欣跳脫出來,平添一抹亮色。

    蕭謙便於這道色彩中看到正低頭栽花的林瑞恩。

    他俯低身子,撥弄著枝丫,心無旁騖。小仆站在花叢邊,高聲道:“將軍,刑部侍郎蕭大人求見。”

    他身形一頓,放下手中的鏟,直起身,獨立於花團中,玉立挺秀,風姿清朗。蕭謙心中一歎,低下頭,拱手作揖,心裏焦急地好似身處油鍋之上,見了這少年將軍,隻覺得寒徹逼人,心倒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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