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苦海,虩虩風波。算將來俱是貪嗔撒網,淫毒張羅。

    幾能夠,翻身跳出是非窩?討一個清閑自在,不老婆婆。

    湘子在那團瓢內到得三更時分,一陣清風吹將來,湘子就不見了。看官,且說這個時候,湘子到那裏去?原來湘子去見了鍾師父,同去參朝玉帝,奏道:“叔父韓愈,荷蒙玄造,已得回心。尚有嬸娘竇氏與林氏蘆英,執迷不悟,難以度脫點化,伏候聖裁。”金童傳旨道:“竇氏原係上界聖姥,因在蟠桃會上盜折葵花,謫下凡間受苦;蘆英原是淩霄殿玉女,因玄帝驅遣天將收伏群魔,天門未閉,蘆英往下窺探,故此貶到凡間,孤眠獨宿,以警思凡。韓湘可同呂岩、藍采和,再去度化一遭,共成正果。”湘子隻得謝恩,前去參見西王母。西王母道:“衝和子喜得覺悟前因,回位有日。隻是聖姥、玉女尚在迷途,誰人再去度他?”湘子道:“玉帝遣臣韓湘子同呂岩、藍采和前去度他,望娘娘指教。”西王母道:“他二人久墮塵寰,一心貪戀著榮華富貴,韓湘須索往補陀山觀音大士處借些仙物變化,才好打動得他。”湘子道:“觀音大士是釋家之尊,與我玄門不相吻合,他如何肯把仙物借與我們?”西王母道:“觀世音乃治世之尊,救人之祖,他那裏分一個彼我。”湘子道:“謹尊仙旨。”辭了王母娘娘,出了瑤台紫府,三個駕起雲頭到南海,見了觀音,借了鶯哥,仍望長安而去。正是:

    才離金闕遊南海,又到長安市上眠。

    此事表過不題。且說次日清早,韓清忙忙進來報道:“事不關心,關心者亂。哥哥在團瓢內一更無事,二更悄然,恰好三更時分,隻見皓月當空,一陣清風吹將來,哥哥就不見了。”蘆英道:“有這等異事,一定是神仙下降,不是湘子回來。”竇氏道:“若是神仙,做事畢竟有著落,不是這般撮空,斷然是遊手遊食的道人,做障眼法兒來哄騙財帛。我算他今日必定再來,隻是立定主意,不要信他。不要說呂洞賓來,就的的確確是湘子回來,我和你既與他沒緣分,隻不認他便了。”蘆英道:“婆婆主見極是。”

    說猶未了,隻聽得那壁廂漁鼓又敲響。竇氏道:“韓清,你快去叫我的孩兒來。”韓清道:“方才說道人都是障眼法兒,隻不認他,怎的又轉了念頭?”竇氏道:“不是我一時間就說兩樣話,隻是我聽得敲漁鼓響,就想著湘子,心酸起來。你快去尋他進來,我有話和他說。”韓清道:“就是昨日那個道人,坐在門前敲響。”竇氏道:“想來還是湘子,你叫他來,待我問他。”韓清便走到大門外,叫那道人。那道人跟了他進來,見竇氏道:“嬸娘稽首。”竇氏道:“我兒,你見了我,隻該行家中禮體,怎的也說個稽首?”湘子道:“身居蓬島三山外,不在周官禮樂中。”竇氏道:“你為恁麽隻打漁鼓?”湘子道:“因世上人頑皮不轉頭,隻得把那頑皮繃在竹筒上,叫做愚鼓。有一等聰明的人,聞著鼓聲便惕然醒悟;有一等癡蠢的人,任你千敲萬敲,敲破了這頑皮,他也隻不回頭轉意。因此上時時敲兩下,唱道情,提撕那愚迷昏聵的人跳出塵囂世界。”竇氏道:“我兒,你昨日在團瓢內安宿,怎的半夜裏去了。直至此時才來?”湘子道:“我到南天門與鍾師父說些話,故此才來。”竇氏道:“這裏到南天門有幾多路?”湘子道:“一去有十萬八千裏。”竇氏道:“既有許多裏數,怎的你半夜裏去了,又轉得來?”湘子道:“侄兒見了鍾師父,又到南海補陀山觀音大士那裏走一遭來的。”竇氏道:“這裏到南海補陀山有幾多路程?”湘子道:“南海補陀山卻近得多了。”竇氏道:“有幾裏?”湘子道:“隻得八萬四千七百餘裏。”竇氏道:“兩處往回,就會飛也得一年,你怎麽這等來得快?”湘子道:“我騰雲駕霧,不比世人在地上往來。”蘆英道:“你這些虛頭話,少說些倒好。”湘子道:“我領了玉皇金旨,特來度化你們出家,怎麽說我虛頭?”蘆英道:“公公在日,今日也說是神仙來度大人出家,明日也說是神仙來度大人出家,後來表奏君王,怒貶潮陽,再不見神仙一麵。”湘子道:“當初我勸叔父出家,叔父再三不信,直到那藍關道上馬死人孤,虎狼當道,才哭哭啼啼叫我救他。若不虧我的時節,叔父的骸骨也不知到那裏去了?如今現在大羅仙宮為衝和子,好不逍遙自在。”竇氏道:“你叔父死在潮陽公署,地方官現有表文奏過皇上,那一個不知道的?你又亂說度他做衝和子,在天宮快活。”湘子道:“叔父身死,是仙家屍解妙法,那裏是真死。”蘆英道:“這話又是沒會問的,憑你說也不信。”竇氏道:“昔年有許多仙物來度你叔父,你叔父還不肯信,你今日把何物來度我們?”湘子道:“仙羊、仙鶴、仙酒、仙桃都是嬸娘看見過的,我不拿來度你們,特地到觀音大士那裏借得白鶯哥來與嬸娘看。”竇氏道:“紅嘴綠鶯哥,會得念詩、念佛,我這裏到有,白鶯哥卻不曾見,如今在那裏?”湘子把手一招,隻見一隻白鶯哥飛到竇氏麵前,有詩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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