睠彼東門禽,傷弦惡曲木。

    金縢功不刊,流言枉布毒。

    拔木偃秋禾,皇天恩最渥,

    成主開金縢,恧然心感服。

    公旦事既顯,切莫閑置啄。

    不說退之押赴市曹,且說兩班文武崔群、林圭等一齊卸下烏紗、象簡,脫下金帶、紫袍,叩頭奏道:“愈言抵悟,罪之誠宜,然非內懷全忠,安能及此,願陛下少賜寬假,以來諫諍。”憲宗道:“愈言朕奉佛太過,情猶可容,至言東漢奉佛以後,天子鹹夭促,何乖刺耶?愈,人臣,狂言敢爾,斷不可赦!”於是中外駭懼,戚裏諸貴,亦為愈言。憲宗乃準奏,姑免愈死,著貶謫極惡煙瘴遠方,永不許敘用。班中閃出一位吏部尚書,執簡奏道:”現今廣東潮州,有一鱷魚為患,民不聊生,正缺一員刺史,推選此地者,無不哭泣告改,何不將韓愈降補這個地方?”憲宗問道:“此郡既有妖魚,想是煙瘴地麵了,但不知離京師有多少路程?往返也得幾個月日?”吏部尚書奏道:“八千裏遙遠,極快也得五個月才到得那裏。”憲宗道:“既然如此,著韓愈單人獨馬,星夜前去,欽限三個月內到任。如過限一日,改發邊衛充軍;過限二日,就於本地方斬首示眾;過限三日,全家盡行誅戮。”退之得放回來,謝恩出朝,掩麵大哭。正是:

    不信神仙語,災殃今日來。

    一朝牆壁倒,壓壞棟梁材。

    退之忙忙到得家中,對竇氏道:“我因諫迎佛骨,觸怒龍顏,幾乎身首異處。虧得滿朝大臣一力保奏,留得這條性命,貶為潮州刺史,欽限一人一馬,即日起程,三月之內到任。如違欽限一月,發邊遠充軍;二日,就於本管地方處斬;三日,全家抄沒。算來八千裏路,會飛也得三四個月,教我如何是好?”竇氏聞言,捶胸大哭,連忙收拾行李,吩咐張千、李萬,跟隨退之起身。退之當時吩咐竇氏:“好生著管媳婦聲英,拘束義兒韓清。內外出入,俱要小心,不得惹是招非,以罹罪譴。”淚出痛腸,難分難舍,隻聽得門外馬嘶人哄,慌得張千跑出去看時,乃是百官來與退之送行。百官原要到十裏氏亭餞別的,因憲宗有旨,凡是官員出郭送韓愈的即降二級,故此百官止來退之家中作別。退之見了這個光景,更咖悲痛,各各灑淚而別。獨林學士送到長亭,說道:“人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親家今日雖受了貶滴的苦,日後清名,誰不敬仰?但收心前去,指日聖上需怒回顏,決然取複舊職。”退之道:“多謝親家費心,另圖報效。”正是:

    江山風物自傷情,南北東西為利名。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當下退之一行三人要趕上前驛去處,以圖安歇,誰知冷落淒涼,不比前日有詞為證:

    進步前行,一盞高燈遠遠明,四下人寂靜,主仆三人奔。

    莫不是寺觀茅庵酒肆與茶亭?隻怕冷淡淒涼,沒個人兒問。

    不提退之趕路。且表韓湘子與藍采和見退之灑淚,不忍分別,林學士獨到十裏長亭把酒餞送,便拍手嗬嗬唱道:歎文公,不識俺仙家妙用,妄自逞豪雄,山嶽難搖動。朝堂內誇爾尊,眾官僚俱供奉。權傾中外,誰不順從?豈知佛骨表犯了重瞳,綁雲陽幾乎命終。幸保奏敕貶潮陽,一路苦無窮,如今方顯俺仙家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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