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玄中顛倒顛,爭知火裏好栽蓮。

    牽將白虎歸家養,產個明珠似月圓。

    漫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群陰剝盡月成熟,跳出凡籠壽萬年。

    話說退之與林圭回朝複命,湘子也到。退之奏道:“上叨陛下洪福,下賴眾官誠意,請得終南山一位全真,祈下三尺三寸瑞雪。但見雪滿山林,泉流川澤,溝澮皆盈,草木複茂,百姓們無不歡娛歌舞,盡祝皇圖萬萬年。全真見在朝外候宣,正是:聖天子獨把朝綱,諸宰官共成燮理。

    憲宗大喜,道:“全真既在這裏,可宣來見朕,朕有旌賞。”當駕官忙傳聖旨。不一時,湘子宣到。他也不嵩呼,也不拜跪,直立在金鑾殿上,不行君臣之禮。憲宗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為天下之主,上自卿相臣僚,下至蒼黎黔赤,見朕者無不嵩呼拜跪。汝不過一遊方道人,生養在王土之內,何敢如此無禮!”湘子道:“貧道身住閬苑蓬萊,不居王土;口吸日月精華,不餐火食。不求聞達,不戀利名,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者,貧道也。陛下為何要貧道嵩呼拜祝,行人間俗禮乎?”憲宗道:“汝在天壇祈雪,庵觀棲身,而今站立金鑾殿上,難說不居王土。”湘子道:“不要貧道立在地上,有何難哉!”舉手一招,一朵彩雲捧住湘子,騰空而起。湘子叫道:“請問官家,貧道是王臣不是?”憲宗見湘子起在雲中說話,驚得麵如土色。走下龍床,招湘子道:“師請前來,膚願為師弟子。”

    退之奏道:“自古至今,那裏得有神仙?秦皇、漢武,被除福、李少君愚弄了一生,終無所益。這個全真不過是些小法術,惑世欺民,料不是真神仙,陛下以師禮相待,豈不長他誌氣,滅己威風?”憲宗道:“這般大旱,萬物焦枯,他祈下一天大雪,朕言含諷,他騰身立在虛空,不是神仙,如何有這般手段?”退之道:“久旱雨雪,天道之常。這全真想是曉得天時,乘機遘會,湊著巧耳。若騰雲駕霧,乃是旁門邪術,障眼瞞人,取豬狗穢血一噴,這全真登時墜下,粉骨碎身矣,有恁奇處。”憲宗道:“卿且暫退,朕自處分。”退之羞慚滿麵,忿忿出朝。那湘子方才立下地來,道:“貧道暫回荒山,異日再來參見。”憲宗道:“秦皇、漢武竭財盡力,不得一見神仙,朕今有緣,得師下降,忍不出一言以教朕耶?”湘子道:“陛下富貴己極,欲求何事?”憲宗道:“朕求長生不死。”湘子道:“長生不死,乃清閑無事的人拋棄家緣,割舍恩愛,躲在那深山窮穀之中,朝修暮煉,吐故納新,方得長生不老。陛下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自有正心誠意之學,足以裨益斯民,保護龍體,豈可求長生之道,置萬幾千叢脞乎!”憲宗道:“朕躬多病,藥餌罔功,求師一粒金丹,蘇朕宿恙。”湘子道:“陛下日逐逐於愛河欲海,疲神耗精,乃欲借單根樹皮以求補益,譬如以囊貯金,日以鐵易之,久而金盡鐵存,空無用矣;乃欲點鐵成金,豈易易哉!”憲宗道:“師言誠有理,朕請從事,惟師教之。”湘子道:“貧道山野頑民,不能繩愆糾繆,補闕拾遺。自今以後,陛下惟清心寡欲,養氣存神,當有異人來自西土,保聖躬於萬祀,綿國祚於億年也。”憲宗道:“其人苦何?”湘子道:“其人雖死,其骨猶存,寶其骨而什襲藏之,自有靈異。”言畢辭去。憲宗苦挽不住,自歎無緣。正是:

    有緣千裏神仙會,無緣對麵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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