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院落,低低茅屋,也沒有鬆來,也沒有柏。簷前培二棗,階下栽雙菊。一頂書櫃不是梨木,幾卷戲書頗稱古籍。硯台堪作字,詩簡可裝筆。存一點太古心,妝一個稀奇物。閉門俗客,烹茶待知己,還有一樁缺欠,無錢賒酒不得。

    不通鬼道:“三位先生到此,必有所諭。”齷齪鬼道:“無事來冒瀆,今有利害切身之事,特來懇教。”遂將鍾馗之事細說了一番,不通鬼聽著斬鬼二字,因自己有一這個鬼名,未免有些動意。所謂罵著和尚滿寺熱,隻是不肯顯露。急賴鬼隨又說出求寫書之意,不通鬼道:“學生才疏學淺,隻恐有負所托。”隻見謅鬼大怒道:“何物鍾馗,這等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社台你將這書寫的官冕些,叫他知道俺們的才學,自然不敢正眼相看。如其不然,俺們再動公呈。”不通鬼道:“眾位請坐,待學生搜索枯腸。”於是左扭右捏的,把胡須不知拈斷多少,好幾個時辰方才寫出稿來。你道寫的是甚:

    “年家傳教生某等書鍾馗老先生麾下:蓋聞先王治世,各君其國,各子其民,彼此不爭,凡以息兵也。先生不知何所聞而來,竟將生等一概要斬。即以斬論,孟子雲: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生等既作君子,亦作小人,其不應斬也,而先生必欲斬之。先生既欲斬生等,生等獨不可斬老先生乎?如其見機而作,乃屬其陰兵而告之日:敵人之所欲者,吾頭顱也,我將去之,不亦善乎?若猶未也,生等嚇然斯怒,愛整其旅,將見弓矢斯張,於戈戚揚。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先生其奈之何?敬希酌量,勿貽後悔。不宣。”

    眾人看畢大喜道:“還是先生高才,說的又委婉又剛正。他見了自然卷甲倒戈矣。”連鬼道:“書詞雖好,還待我親去一番。憑俺三寸不爛之舌,說的他死心塌地,再不敢小觀我等。”齷齪等鬼益發大喜,隻得攤錢買酒,與謅鬼餞行。謅鬼飲過三杯,拿著書,竟昂然而去。且說鍾馗自滅了涎臉鬼,因五月天熱,且在這山中避暑,時正和鹹、富二神玩賞榴花,陰兵來報道:“外邊有個秀才要見。”鍾馗道:“令他進來。”隻見謅鬼高視闊步,走到麵前,長揖而立。鍾馗已有幾分怒氣,問道:“你來何幹?”謅鬼道:“夫兵乃凶器,戰乃危事,所以聖人不得已用之。今日先生到此,未聞有所不得已之事,竟將俺名為鬼的人一概要斬。人命關天,上帝寧佑汝乎?我學生不忍坐視,故求敝友修書一封,專來奉上。倘若執迷,俺們的公呈絕不免也。”說畢,遞上書來。鍾馗聽了他言詞,已是大怒,又看他的書詞,滿紙胡謅竟無一筆通處,於是擲書於地,大喝一聲,手提起劍落,將他的謅筋謅腸一齊砍斷,再不能謅了。於是率領陰兵,竟尋齷齪鬼等來。正走之間,隻見前麵喊聲震地,殺聲衝天。原來是齷齪鬼與仔細鬼因與調鬼餞行,攤錢不均,齷齪少攤了一文,袖中又插上幾個小錢,仔細鬼不依,所以兩個鬥起氣來,率領家兵廝殺。鍾馗不知是誰,將遠處看的人叫來問時,方知就是書上寫的那兩個鬼。鍾馗就要上前去滅,鹹淵道:“主公權息怒。這教做二虎相鬥必有一傷。待他傷了一個,我們誅一個更容易。”鍾馗於是劄下營寨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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