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桌上放著一個瓷盤,裝著我從墨爾本巴拉瑞特帶回的,那個叫SOVEREING HILL(索夫林海爾)金礦小河中的土黃色沙粒。偶爾我會用放大鏡默默地凝視它們。在土黃、灰白、銀灰和黑色的夾雜中,能看到一粒粒有金黃色的金沙——這就是大自然最原始的金子。

    ?可是,怎樣才能把這些寶貴的金沙,從沙子裏分離出來?這有點像要把亞拉河流進大海的水,和海水區分開來一樣困難。但我會把它們分開,金歸金,沙歸沙。這“化土為銀,點石成金”的技巧,是那一年,我曾追隨海盜的腳步,去長江邊的沙灘上淘金學來的。

    ?海盜當過兵,又在福建一艘漁輪當過水手。上過世紀,80年代初他因倒賣日本電子表、台灣打火機坐牢,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回家的日子,常坐在村前那棵老桂圓樹下看書,令我隱約感到一種不尋常的沉默。他好像沒有多餘的衣服,永遠是一條破舊的牛仔褲,冬天一件黑皮夾克,夏天則光著膀子,身材健美如李小龍,加上黑裏透紅的膚色,一頭長發,尤其左頰有道淡淡的傷疤,舉止間流露出男子漢的堅毅。剛剛改革開放後,他糾集了我們家鄉一群小夥子,籌錢買了一條挖沙船,在長江邊的沙灘地上淘起金來。我是父母眼中的問題女孩,也是在長江邊長大能吃苦能幹活的女孩。大學畢業後,仍不安心上班。終於有一天我放棄坐辦公室的工作,加入他們的淘金隊伍。

    ?長江從青藏高原夾著沙石奔騰而下,到了我的家鄉瀘州,便放緩了流淌的腳步,在那兒形成了一個千畝之地的沙石灘,地勢平坦開闊。大學裏我學過《地質學》課程,所以喜歡用一隻高倍放大鏡對著地層尋找金子,也確實看到了沙子裏的金沙成分,但我指出的采金點海盜根本不采挖,這讓我覺得有點喪氣,和他吵過幾回。但我也暗自佩服海盜的經驗和判斷,他憑沙子被波浪形成的走勢和地貌就能看出地下有無金沙,行話叫會不會看“金脈”,含金成分大概多少,值不值得開挖。這太重要了,采金點選錯了,沒有金沙或金沙太少,一天的活兒就白幹了。會看“金脈”才能當挖金老大。

    ?冬天長江枯水期,裸露出大片沙灘,正是淘金的季節。早晨天還沒亮,我們就帶著挖沙石的工具。頂著江邊的白霧,坐船下到灘上。由兩個壯漢開挖,另外兩人篩沙子。海盜用一個木盆把過濾了的沙盛起,然後站在江邊淘。去掉黃沙,剩下的便是黑沙和金沙。黑沙含有礦物質,比重高於黃沙,而金沙又比黑沙重。就這樣大浪淘沙,一波一波,一浪一浪地把沒有價值的泥沙去掉。

    ?冬日的江邊寒風刺骨,天上飄著雨夾雪,為了抵抗寒冷,唯有不停地使勁幹活。放眼望去,“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海盜站在江邊不屈的身影,就像是那“獨釣寒江雪”的畫中人,又像是一隻弓著腰正準備叼魚的黑色水鳥。一天的勞動下來,每個人的雙手都像傳送帶一樣,承載和流動了十幾噸重的黃沙。而在這小山般的沙堆裏,僅能淘出幾克毛金。海盜把它們用一隻小瓶收起來,放在貼身的地方,並認真地記下大家的姓名,工作時間。我記得當時每克毛金銀行收購價是40多元人民幣,賣給民間收購者稍高一些。平均每人一天收入大概有7到8元人民幣,算是較可觀的報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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