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局的屋內,雲之遙已經將所有的藥劑調配完畢,現在造鼎的工作隻剩下了最後一步——組裝。雲之遙將陶知新留下的一隻大木箱翻找出來,吃力地搬到了寶鼎跟前,木箱裝滿了陶知新提前準備好的十幾隻特製容器。雲之遙小心地將木箱打開了,箱子裏的容器,材質、大小、形狀,都是各式各樣,千奇百怪。雲之遙將配好的藥劑,按照特定的精準的劑量,一點點分裝在了不同的容器裏,然後在地上一字排開。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將這種盛裝有特殊藥劑的容器,安置在天火鼎內的各個位置。雲之遙試著將大鼎的頂蓋打開,可是沒想到這蓋子還怪沉的,雲之遙用力推了好幾下,蓋子隻是輕輕搖晃了兩下,根本就推不動。“有毛病吧這是,鑄這麽沉的一個蓋子做什麽?”雲之遙嘴裏低聲罵罵咧咧的,扭頭準備向左飛飛求助。可是他一回過頭,頓時一下就愣住了:左飛飛的狀態很糟糕。很明顯,她體內的蜂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她低垂著腦袋,眯縫著眼睛,眼皮在快速地抖動著,神智似乎已經不太清楚了,手腳也在微微抽搐,身體也開始發熱了,原本白皙的甚至有點蒼白的皮膚,現在泛起了一層潮紅,與身上大紅的衣裙相襯,竟似乎多了幾分活力。左飛飛穿衣向來保守,可是由於身體發熱,不知不覺間將衣服的領口拉開了,連胸口都露出了一大半。“時間真的不多了啊。”雲之遙暗暗一陣哀歎,放棄了向左飛飛求助的想法,沒有去打擾她,而是自己在屋裏搜尋了一番,找到了一根拇指般粗細的鐵釺,拿來奮力撬動鼎蓋。“咣當”的一聲,沉重的鼎蓋終於被撬開,重重砸在地上,巨響將迷迷糊糊的左飛飛猛然驚醒。左飛飛神情恍惚地抬起頭,望了望自己泛紅的雙手,輕輕歎了一口氣,扭頭四顧,看到之前備好的幾顆霹靂彈都已經滾落到了一邊。左飛飛彎下腰,將散落的霹靂彈一顆顆拾了起來,艱難地掙紮著站了起來,默默望了雲之遙一眼,不發一言,轉身步履蹣跚地向門口走去。“飛飛,你去哪兒?馬上就好了!”左飛飛默默回過頭來,看到雲之遙兩隻手各拿著一隻容器,站在銅鼎的旁邊,一臉乞求地望著。左飛飛依舊不發一言,便隻是直直地望著雲之遙,那神情似乎是在說:你瞧我這個樣子,現在還不走,難道非得我變成怪物了咬死你,然後再走嗎?雲之遙用力拍了拍銅鼎的邊沿,牽動嘴角,嘻嘻一笑,道:“都等了這麽久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再等等吧,我們一起走。——求你啦。”雲之遙這神態,活像一個撒嬌耍賴的小孩子,左飛飛大感無奈,扭頭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經不早了,天邊的夕陽都已經開始下山了。左飛飛也已經意識到,她毒發的速度遠比此前見到過的被蜂妖咬傷的人要慢,不知是因為中毒較淺,還是因為自幼習武,體質優於常人,或者是因為失血過多,影響了毒素在體內的蔓延和擴散?無論是什麽原因,或許她還有更多的時間。左飛飛無奈輕輕點點頭,就地盤腿坐下了,但還是下意識地拉遠了和雲之遙之間的距離。雲之遙滿意地一笑,低下頭,繼續往寶鼎內安置各種藥劑。豈料左飛飛才剛剛坐下來不多久,後院的方向便傳來了一陣短促的慘呼聲,緊接著是一片驚呼,一陣打鬥聲,甚至隱隱還有一陣爆炸的聲音,看來有麻煩找上門來了。有沒有搞錯,這麽會挑時候!左飛飛氣得在心裏暗暗大罵,她低頭四顧,好在寶劍還在身邊,她拔出了長劍,當作拄杖,又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來到窗前查看後院裏的情況。誰知剛來到窗口處,就目睹了四名將士齊齊自刎的場麵,左飛飛被這血腥的畫麵嚇了一大跳,心中大受震動,她天資聰穎,當即就猜透了四人的用意。而屋外的賴四和兩個忍者,全都傻了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然不知所以。這幾個人,好生莫名其妙,明明說好了要投降,怎麽如此不講信用,一轉眼就抹脖子了呢?又到底為什麽要抹脖子呢?“給我上!把這局裏所有人都給抓起來!把這個地方給我掘地三尺,每一塊磚牆、每一寸地皮都要翻到!一定要把不死靈藥給我找出來!”賴四愣怔了半晌,氣得仰頭狂吼,吼得嗓子都嘶啞了。“慢著!”賴四的話音剛落,官兵們還沒來得及行動起來,一聲清麗而又頗威嚴的呼喝,將眾人一下震住了。賴四循聲望去,看到麵容嬌俏的紅衣女子不知何處,出現在了後院裏,手中拄著一柄長劍,斜倚在窗邊。賴四認出了來人乃是許顯純的老對手左飛飛,心頭一驚,剛想要喝令手下將她拿下,卻發現左飛飛的臉色一片灰敗,手腳無力,似乎站都要站不穩了,才稍稍安心。左飛飛不屑地冷笑一聲,嘲諷道:“翻什麽翻,東西就在你眼皮底下,你是眼瞎了嗎,這都看不到?”“不死靈藥在哪裏?”賴四急忙問道。左飛飛朝枯井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道:“就在這口井底。”賴四聞言將信將疑,可是看到枯井莫名被一堆陶片填滿,又想起剛才四個伏魔軍團的戰士非要到井邊來自刎,隱隱又有些信了。左飛飛卻又緊著說道:“不過,如果就這麽把靈藥從井底挖出來,那是徒勞,到手的非但不是不死靈藥,反倒是送命的毒藥。”“為什麽?”左飛飛冷笑道:“天道有常,生死有數,尋求長生不死,乃是對上天的冒犯,怎麽這麽輕易就能成功?要想靈藥起作用,首先做到一件事情。”賴四已經完全被左飛飛牽著鼻子走,傻傻問道:“什麽事情?”左飛飛故弄玄虛道:“曆天劫。”“曆……天劫?”“沒錯,曆天劫。”賴四就算再傻,此刻也意識到,自己根本是被左飛飛當作猴子在耍,頓時大怒道:“你少在這裏故弄玄虛,有話就快講,有屁快放!到底什麽是曆天劫!”左飛飛神神秘秘地一笑,道:“什麽是天劫,我現在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不過,稍等片刻,你很快就能親眼看到了。——噓,別作聲,你聽,難道你沒有聽到嗎?”賴四一頭的霧水,當真乖乖地凝神細聽,可是除了手下竊竊私語和馬匹嘶鳴的聲音,其他根本就什麽都聽不到。“怎麽,還沒有聽到嗎? 天譴,都已經來到院子的門外,你再聽。”賴四聽得左飛飛口中說出這般神秘又頗有幾分詭異的話語,心頭大為惱火和不耐煩,隱隱還生出了一絲恐懼,他剛想要厲聲喝止,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聲,及時地在院子外麵響起,將賴四嚇得一陣哆嗦。這一聲慘叫,好似枯草原上的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熊熊的大火,院外的各個方向,陸續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種怪叫,有點像是人的嘯叫,但是更像是野獸的嘶吼,此起彼伏,漸漸連成了一大片,朝王恭廠的方向逼近而來。那怪聲的浪潮湧至火藥局大院的附近,立即又引燃了留守在院牆外的官兵們,哭爹喊娘的驚呼和慘嚎,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處,刺耳之極,賴四在院子裏聽得頭皮都發麻了。小西忠勝和加藤一郎站立在牆頭,扭頭向牆外望去,頓時都被眼前這壯觀而又恐怖的一幕給驚呆了:就在王恭廠周邊大片的城區,各個角落裏,陸陸續續走出了許多人來,人數還在不斷增加,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有,所有人都全身赤裸,一絲不掛,一些人身上泛著火紅的微光,另一些人體表則覆蓋著一層淺藍色的薄冰,他們的神情都異常痛苦,肢體僵直,仿佛一群行屍一般。而在這群行屍的中間,則混雜著少數通體黝黑,已經沒了人形的蜂妖。怪物的數量越來越多了,聚在一處,密密麻麻,已將火藥局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已經陷入了千軍萬馬的包圍之中。就連院內的左飛飛,聽到外麵的怪叫聲,也不禁暗暗感到心驚,門外究竟來了多少的冰人和火人?這短短的一段時日裏,京城裏已有多少無辜的人慘遭了不幸?然而,她的嘴角還是微微翹起,露出了一絲感慨的笑意,無論如何,四名將士沒有白白犧牲,他們的熱血起到了作用,蜂妖已經趕到,就讓這些妖邪和許顯純手下的鷹犬狗咬狗吧,正好可以為雲之遙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左飛飛趁著所有人都被屋外的怪物大軍吸引了注意力,悄悄轉身離去,回到了屋子裏。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