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玲雙眉緊皺,在文向傑的病床邊枯坐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原本也算是一個很有決斷力的女強人,可是此時卻全然沒了主意。從常識的角度來講,文向傑剛才的那些話,簡直是荒謬到不能再荒謬了;然而從邏輯的角度來講,文向傑的話卻又並不存在什麽明顯的邏輯漏洞。“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是一個科研工作者非常重要的素質,況且文向傑談論到的事情,可關乎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存亡呢,無論它聽起來有多麽離奇,白小玲也無法允許自己在無法對其進行證偽的情況下,輕易做出判斷。文向傑見白小玲思索了這麽半天,都沒有做出自己的決定,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小心地催促著:“白教授,我的話是真是假,你能不能回頭再慢慢考證、慢慢判斷,時間太緊迫,要不我們先越過這個環節,來商量一下對策吧?”白小玲本身也是一個很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忙點頭道:“好。該怎麽解決問題,想必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路吧?”文向傑點點頭,笑著說:“就在你來醫院的路上,我想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辦法。”“你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我認為要解決蜂妖之禍,還得從居高峰的身上下手。我懷疑,居高峰對我隱瞞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在我之前,居高峰就已經和另一個時空裏的人,產生過穩定而持續的思維聯結。”“為什麽?”“我通過雲之遙的眼睛,已經見識過蜂妖的模樣,那是一種相當狂躁和危險的怪物,和人類根本無法進行交流,可是楊應龍作為一個明朝的土司,在第一次蜂妖之禍爆發的時候,卻有能耐將一大群的蜂妖困在一片叢林裏,而且和他手下的士兵都能相安無事。我懷疑有高人在背後指點他,同時借他的手,對蜂妖這種怪物進行研究。這位高人會是誰呢?毫無疑問,居高峰的嫌疑是最大的!”白小玲又一次懵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對文向傑的話進行認真的思考。如果文向傑是在編造一個故事,他的確應該為這個故事創造了足夠多的細節,他可不是一個小說家,他是一個成就斐然的科學家。白小玲猶豫了好一會兒,遲疑地問:“那你……打算怎麽辦?”“我們首先要把居高峰揪出來,從他那裏獲取關鍵的情報。楊應龍臨死之前,曾經交給了手下一塊血玉,讓手下利用這塊血玉,為他報仇,還聲稱通過這塊血玉,可以控製住蜂妖。一開始,我還以為這隻是一個迷信的古人在異想天開,但是如果說楊應龍的背後,真的有居高峰在指點他,那麽這個事情就另當別論了。總之,我們需要通過居高峰,加深對蜂妖的了解,才有可能找到消失蜂妖的辦法。——當然,前提是我們可以找到和明朝人進行思維聯結的辦法。”文向傑的這個計劃,白小玲倒是起碼可以認同一半,居高峰做了那麽多壞事,就算不為了解決什麽蜂妖之患,也要把居高峰揪出來,繩之以法。“那你準備怎麽把居高峰給揪出來?”“居高峰可是個聰明絕頂的人,而且又那麽有錢,如果他決定躲起來,想要憑空把他找出來,無疑是難於登天。所以,我們隻能像釣魚一樣,放餌把他給引誘出來。”“要放什麽樣的魚餌,你恐怕都已經想好了吧?”文向傑點頭笑道:“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就在你來醫院的路上想出來的。不過,要釣出居高峰這隻千年狐狸,光我們兩個人的力量還不夠,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誰?”“物理研究所的副所長,李若維博士。”說著,文向傑把自己的計劃,向白小玲簡單講述了一遍。白小玲聽得連連點頭:“你這個計劃,可真算是對症下藥,按照居高峰急躁又狂妄的性格,上鉤的可能性確實很大。”文向傑點點頭,忽然苦笑著又搖了搖頭,自嘲道:“你看我,傻不啦嘰的跟你說那麽多幹嘛呢?我直接跟你說,我有個法子,可以把居高峰揪出來,讓他接受法律的製裁,不可完事了嗎?”白小玲頓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蜂妖啊血玉啊什麽的這一套,我們也沒有必要跟李院長講,我們就直接說,居高峰躲起來了,在秘密進行超光速粒子的實驗,保障科學實驗的安全性,是李院長的職責所在,他一定會幫助我們的。”“你說的沒錯!我們就這麽辦!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趕忙出發去找李院長吧!”說著,文向傑已經迫不及待地掀開了被褥,咬緊牙,強忍著傷痛從病床上跳了下來。白小玲剛想要勸勸他,不必這麽著急,可以先在醫院裏休養兩天,可是轉念一想,按照文向傑的說法,恐怖的蜂妖可還在大明朝肆虐呢,整個人類文明都在麵臨著滅頂之災呢,他怎麽可能坐得住呢?於是也就幹脆聽之任之了。兩人出了醫院,剛剛來到馬路上,路旁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悅耳的汽笛聲,一個熟悉而渾厚的聲音緊接著從路邊傳來:“文先生,看到您安然無恙,我實在是太高興了!你現在準備出行嗎?我隨時隨地為您服務!”“老馬!”文向傑興奮地一瘸一拐衝到路邊,撲到老馬的發動機蓋上,朝它的廠標上猛親了一口,“老馬你可真是好樣兒的!雖然當時我都已經昏過去了,但我可是知道,是你把我們給救了出來!要不是你,我們就算是有十條命,估計也早就玩兒完了!”“主人您太客氣了,保護您生命安全,是老馬的職責所在。”老馬的聲音裏,居然很生動地透出了一絲羞澀和驕傲。“對了,成章那小子呢?他現在還好吧?我昏迷了這麽久,怎麽也沒見他來醫院看我?”文向傑之前急著思索對付蜂妖的法子,倒把一起共患難的老友蔡成章給拋到了腦後,此時看見了老馬,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老馬的原主人蔡成章來。白小玲變了臉色,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把這個壞消息,告訴文向傑。然而,老馬可沒有這個顧慮,在它的語言係統裏,有充足的程式和詞匯去分析和回答這個問題,這便足夠了:“文先生,您還不知道吧?很不幸,蔡先生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犧牲了自己,他沒能從島上逃出來,蔡先生他……已經不在了。”文向傑稍稍愣了一愣,隨後回想起在人工島上,所遭遇的險惡狀況,很快就明白了。“成章……他死了嗎?”“是的,他死得很勇敢。”白小玲當即將蔡成章為了幫助他們爭取時間,主動衝出跑車,引開梭羅,卻被一群梭羅電死在沙灘上的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文向傑輕輕歎了一口氣,聽得心中百味雜陳。說起來,蔡成章也真是夠倒黴的,他們兩個原本都已經好些年沒有聯係了,蔡成章這次突然來找他,原本是打算利用他的財力,來解決自己的經濟困難。而文向傑也看在少年時的情分上,明知道對方是在利用他,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用巨款買下了老馬,解了蔡成章的燃眉之急。主觀上,文向傑並沒有想要讓蔡成章報答他的恩情;可是在被居高峰綁架,陷入險境後,他還是第一時間向蔡成章求救,客觀上做了一回挾恩索報的小人。而蔡成章也看在他出手相助的情分上,主動赴險,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如果蔡成章沒有來找他,即使是生意不順,即使是焦頭爛額,起碼還能夠好好地活著,不至於丟掉了性命。也不知他泉下有知,會不會感到後悔。“文先生,人死不能複生,您還請節哀順變。”老馬按照程式的指示安慰道。白小玲也上前拍拍文向傑的肩膀,安慰說:“是啊,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盡早抓住居高峰這個瘋子,為蔡成章報仇。如果你說的蜂妖的事情是真實的,我們現在可是刻不容緩。”文向傑輕輕擺擺手,打斷了白小玲的話:“去找李院長幫助,你一個人去夠了,我和居高峰以前是搭檔,我過去了,有些話反而說不清楚。你去吧,我想趁著計劃還沒開始,去送我朋友最後一程。”白小玲轉念一想,文向傑說的不無道理,如此點頭同意了,又安慰了他兩句,便轉身離開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