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山是黔北佛教名山,位於播州境內,其山勢磅礴,群峰巍峨,山峰共分九支,猶如九龍環拱,故曆史上曾名“九龍山”。這一天,風和日麗,天空中飄浮著幾朵軟乎乎的白雲,金鼎山的一條山道上,忽然響起了一陣不怎麽高亢的歌聲,聽其曲調,唱的是元代雜劇的經典曲目《西廂記》,但是細聽它的唱詞,卻不像是戲詞:“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故學人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不得道聽途說,而言醫道已了,深自誤哉……”——細細品來,卻原來是唐代醫聖孫思邈所著醫書《千金要方》裏的內容。循著這特別的歌聲,我們把目光投向蜿蜒的山間小路上,隻見一老一少兩個遊方的醫生,正在山林間緩緩前行。年老的醫生白發白須,身材肥胖,麵目慈祥,走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年輕的醫生身材瘦弱高挑,長著一張滑稽的馬臉,正在以戲曲為調,醫書為詞,興致高昂地唱著歌。老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悅道:“你快別唱了,走了那麽遠的山路,你還有力氣唱歌,我聽著都覺得累!”年輕人笑道:“師傅,誰讓你非得在這個時候趕路,這播州山美水美姑娘美,我說在這裏多呆些時日,待天氣轉涼了再趕路,你偏是不聽呀。”老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小子還有臉說,若不是你平白招惹事端,得罪了人,我用得著這麽急急忙忙地離開嗎?這播州地界,山多林深,長有許多奇異的草藥,我原本也打算留下來,好好研究研究,現在可全都泡湯了,可惜呀可惜!”年輕人撇撇嘴,委屈道:“師傅,您這話說的,我那是在惹是生非嗎?當時那情形,我們要是再不出麵,那孩子可就真的沒救了,我這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呀!——再說了,不就是幾個裝模作樣的神棍嘛,得罪了就得罪了,下次見麵,我非親自動手揍他們一頓不可,至於怕成這樣,這麽著急忙慌地逃走嗎?”老者歎道:“年輕人不知世事凶險呀!越是這種道路不通的深山裏,百姓越是迷信鬼神,巫師、祭司之類的人物,權勢常常大得驚人,有時他們說話比朝廷還管用呢。那天在寨子裏,村民們能相信我們的話,已經很難得了。咱們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呀。”“哦,師傅我知道了。——師傅您口渴了,師傅您喝水吧。”年輕人依然是滿臉的不服氣,但是沒有繼續爭辯,而是取下水壺遞給老者,借此堵住了他的嘴巴。老者滿意地接過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師徒二人繼續往前趕路。這時,他們身後的山道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回頭一望,隻見幾個軍官模樣的人,正騎著駿馬,朝著他們所在疾行而來。年輕人故作惶恐之狀,道:“哎呀,師傅,你看,這是不是那幫子神棍買通了官府的人,派當兵的趕來追殺咱們來了!”年輕人原本是故意調笑,嘲弄師傅的膽小謹慎,不料老者竟真的緊緊皺起了眉頭,衝年輕人連連招手,道:“快,快,咱們走小路,進林子裏,躲起來!別讓他們瞧見了!”年輕人頓時傻眼了,道:“師傅,我跟您說笑呢。”老者怒道:“你跟我說笑,我可沒跟你說笑!安全第一,你快進來!”年輕人無奈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隻得跟在師傅身後,鑽進了亂草叢生的林子裏。不料,幾個軍官顯然已經瞧見了他們,在身後遠遠地高聲呼喊:“二位請留步!二位請留步!”年輕人嬉笑道:“哎呀師傅,他們發現咱們了,咱們跟他們拚了吧!”老者怒道:“不要胡言亂語!”年輕人不知收斂,繼續笑道:“怕什麽,咱們走投無路了,這是官逼民反呀,要不咱們就效仿梁山好漢,在這裏落草為寇吧。”老者嚇得臉都白了,衝著他的後腦勺狠狠就是一巴掌,大罵道:“真是嘴上沒個把門兒的!這話要說讓人聽見了,可是誅九族的罪名!”年輕人幾乎崩潰了,哭喪著臉道:“這還隔著一兩裏路呢,他們要是能聽到,那可真是活見鬼了!”老者沒再理會徒弟的胡言亂語,沉思片刻,衝著遠處的軍官高聲喊道:“幾位軍爺,我們還急著趕路呢,不知幾位軍爺有何貴幹呢?”幾名軍官勒停了馬,高聲答道:“在下是李化龍總督軍中的斥候,奉命前來尋訪高人,不知二位可是趙川趙大夫,和吳又可吳大夫嗎?”老者聽了這話,這才鬆了口氣,答道:“老朽正是趙川,這位是劣徒吳又可。——不知李大人尋我師徒二人,有何見教?”軍官稍稍頓了一頓,道:“軍中有將士生了怪病,總督大人素聞二位醫術高明,想請二位前往營中相助。”吳又可聞言喜道:“師傅您聽到沒,咱們遊曆多年,沒想到早已經是名聲在外呀,就連總督大人都聽說了咱們的名號呢!”趙川也是滿臉遮掩不住的欣喜和自豪,卻依舊裝出一副穩重和憂慮的模樣,道:“你別高興得太早,這可未必是好事。軍中隨行的軍醫,那可都不是吃素的,他們醫不了的頑疾,咱們也未必有辦法,到時候可別砸了招牌丟了麵子,把臉丟到總督大人那兒去了。”吳又可連連點頭稱是,心裏卻暗暗覺得好笑。師徒二人掉轉頭來往回走,和幾位軍官碰了麵,騎上他們的馬匹,向著大軍駐紮的方向,奔行而去。吳又可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興奮和喜悅,又高聲唱起了自己編撰的小曲。此刻,師徒二人當然不會想到,在前方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一段怎樣凶險奇詭的命運旅程。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