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天漾一把推開門,丁東已經鬆了離合,車子已經開出去了兩米,讓他這個動作嚇得一下子熄了火,祖天漾從車裏鑽出來,看見季言靠在門口的柳樹上眯著眼睛看他,仿佛第一次見麵時候,那麽風輕雲淡。祖天漾幾步走過去,季言微微仰起頭看他:“再見。”祖天漾笑眯眯地看著他:“同居了那麽久,一個再見就把我打發了?”季言想了想:“保重。”祖天漾笑了一下,伸手抱住季言,季言沒想到他來這麽一手,猝不及防被他摁在肩膀上,又想到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心裏也一陣酸楚,他本來也不該抱怨,這件案子本也不是祖天漾的本分,他隻是協助而已。祖天漾把煤氣罐抱在懷裏,心裏一陣沒來由的加速,他靠在季言耳邊輕輕的說:“等我回來。”季言一驚,還沒有反應,祖天漾就迎著丁東的叫罵,連跑帶顛的鑽進車裏。那輛破舊的紅旗搖晃著黑色的屁股緩緩開出大隊大門,季言恍恍惚惚的站在原地,摸摸耳朵,祖天漾動作太快,急轉直下的讓他有點懵。真的就走了?季言望著遠去的汽車,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春節熱鬧的氣氛過去後,周遭倒是稍顯冷清,天邊依舊是風輕雲淡,枯枝上偶爾掛著一個半個紅色的炮仗殘骸。一切都來的太快,昨天他們還待在醫院裏徹夜聊回來的對策,短短一天的時間,竟然又出了這樣的變故。案子的事情看來真的要告一段落了……祖天漾不在,季言突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要怎麽辦了,他們去了趙桂田家裏,可惜一無所獲,唯一的線索又這麽斷了,還被人當成不法分子,讓處長扛了雷。後麵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堵心,季言突然覺得一陣疲憊,他閉上眼睛,靠在樹上歎了口氣。祖天漾走後,處長又把季言拎到辦公室,這回外人都走了,隻剩下自己家孩子,處長不用藏著掖著,他平時脾氣火爆,動不動就上手揍,文件夾都被他仍壞了幾十個,但是季言知道,他真生氣的時候,隻是陰沉著臉,一語不發。季言當初腹背受敵,被調來這裏之前就知道,他們處長有一身的本事,之所以被發配到這個地方,是因為一些不可抗力的政治原因,上層人物調動,機關人事難免跟著變動,季言原本想一個人如果到了一定的高度後被架空,精神上一定會受不了。但是他見到處長之後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熱衷於政治地位和物質生活。處長是個很正派的人,看著多大脾氣,其實內心榮辱不驚,季言很尊敬他,也願意跟著他。這些季組長被處長調教的也外表冷漠看著平和,但其實他才跟處長學了個皮毛,內裏還是個熱血青年,永遠嫉惡如仇,尤其是祖天漾來了之後,他爆炸的次數,數也數不清,到最後還原形畢露,對人大打出手。簡直把這幾年的修為功虧一簣。處長不說話,季言就站在一邊低著頭等,直到一杯茉莉花茶都灌下去,處長才敲敲桌子說:“用你的腦子想想,我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你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祖天漾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白澤源為什會來這個地方。季言,我知道你想查出真相,如果能查出來,對誰都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但是你們查了這麽久查出什麽來了?說有嫌疑的是你們,說沒罪的還是你們,眼看就又要開代表會,這個案子不破,多少人晚上都睡不好覺?你說包立柱不是犯人,證據又拿不出來,整個單位跟著你們兩個毛頭小子扮家家酒是不是?那個祖天漾是不是什麽神探我不知道,但是他爺爺叔叔是誰,誰都知道!你跟著他瞎胡鬧,出了事,就算他不求救,上麵也會一個調令把他弄走,你呢?你是怎麽來這的?一點記性也不長,我保你一次,我還能保你一百次?上次是弄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下次沒準把你的衣服都扒了。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這一段你也是累了,去歇兩天吧。”季言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看著轉過頭運氣的處長,微微低下了頭:“處長,對不起。”嚴處心裏也有一分酸楚,他揚揚手,讓季言出去了。處長給季言批了一個沒有固定期限的假期,他這個工作平時請個假比登天還難,這回算是把過往的拖欠,連本帶利都收回來了。上麵的處理決定雖然嚴處沒有說,但是大家都能猜到七八分。劉暘幫季言寫了好幾份檢查,二組也跟著都很泄氣,往常過年這一段,是隊裏最熱鬧的時候,今年卻是冷清。季言覺得自己也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這一段時間他的神經時刻緊繃著,如今突然就被抽空了力氣,處長說的對,李強的嫌疑被洗清,王寡婦的嫌疑被洗清,趙桂田的嫌疑被洗清,包立柱又已經招供,案子到了這一步,任誰都不能再輕易翻案。況且從上到下,沒有人希望這起案件再節外生枝,若不是對真相的執著,季言自己都不希望案子還有其他狀況。他心裏也明白上麵早晚會把祖天漾弄回去,他們捅了這麽大的簍子,趙創業那邊的派出所回話,在他們家裏什麽都沒發現,反而因為季言和祖天漾的魯莽行事,當地派出所還特意去慰問了幾次,他要是堅持再查下去的話,除了打臉沒有任何的用處。況且,如今他的搭檔又不在。搭檔,季言從處長的屋裏出來,腦袋裏被這兩個字撞得生疼,不知道怎麽就又想到過去,想到之前的搭檔,還有那時候橫衝直撞,無所畏懼的自己。搭檔這個東西,於他實在是八字不合,當初就是折在這上頭,如今又是因為他的臨時搭檔惹下禍事,說到臨時搭檔,他實在不知道祖天漾是怎麽想的,他對他說的:“等我回來。”到底是幾個意思,是對這起案子還留有餘地,還是……隨意的一句臨別問候。季言腦子裏暈暈乎乎,這一段極度缺覺,有些精神萎靡,從領導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幾個別的組的人看到他都小聲議論著什麽,季言無暇顧及,腦子似乎空曠起來,他又想到自己已經被領導準許休假,就幹脆走到宿舍,準備睡一覺再說。他打開門,想到從此以後又是自己一個人了,不免冷笑了一下,進屋後,才稍微覺得有點疑惑,原來祖天漾的東西竟然都還擺在原處。他一驚,一時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走到祖天漾的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疊的整齊的被褥,又看了看他帶來後擺滿桌子的洗漱用品,季言打開他的櫃子,發現裏麵竟然還有幾件祖天漾的衣服,季言揉揉自己的腦袋,一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難道說祖天漾真的打算回來?季言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明明看見祖天漾拉著箱子走的,那他帶了什麽?季言抬起頭,看見原本牆上貼著的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被全都摘走,桌子上關於王曉梅和馬玉芬的資料也都不見了。他回過神兒走到自己床上,剛坐下就在枕頭上發現一張便條,上麵還壓著祖天漾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季言把那東西拿在手裏,掂量了幾下,紙上的字龍飛鳳舞:季組長挺住,一切照舊,等我回來。後麵還畫了一個奇怪的標誌,季言仔細看了看,好像是一個小鳥站在一個土豆上。他捏著這條字條,覺得哭笑不得,心裏的陰霾卻一掃而過。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