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裏的冬夜幹冷幹冷的,凍得人沒有一點精神,風打在枯樹上,傳來沙沙的響聲,季言的宿舍不大,平時一個人住也夠了,祖天漾把東西搬進來之後看著可就擠吧了,加上季言工作忙,平時也沒空收拾,東西扔的哪兒哪兒都是,白天搬東西的時候沒覺得,等到晚上,祖天漾一開始收拾才發現,季組長長的這個臥室是驢糞蛋表麵光,他的東西沒處放,季言說幫他騰出來個空櫃子,結果一打開,呼啦的一下子裏麵雜七雜八堆放著髒衣服之類的掉了一地,季組長雷打不動的臉立刻就有點變色,連忙蹲下去撿,他邊撿,櫃子裏邊掉,還有雙襪子掉在他腦袋上。祖天漾憋著笑,抱著胳膊在後麵看了半天,搖搖頭說:“櫃子還是您自己留著用吧。”然後就去洗漱了。雖然是鎮上,但是條件依然比較艱苦。水管子稀稀拉拉地流著小水流,祖天漾擰開,出來的水刺骨的冷,祖天漾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渾身跟著一哆嗦,他把水龍頭擰死,想了一下又擰回小流,呲牙咧嘴地正準備洗臉,季言拎著個暖水瓶過來了。祖天漾連諷刺帶挖苦季組長了一天,這回看見季組長的暖壺,青著的的眼睛都跟著一亮,他立刻換上一幅和藹可親的麵容:“啊呀,季組長,也來洗臉啊?不知道這個暖壺裏的熱水夠不夠我們兩個用?”季言掃麽了一眼水龍頭,沒有動聲色。祖天漾的確是個善於觀察和思考的人,天氣寒冷,水龍頭經常被凍住,為了預防這種情況,大家就想了個辦法,不把水流關死,祖天漾第一次用,想不到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了。他把暖水瓶遞給祖天漾:“爐子給封了,要明早上才開,內勤下午就灌了這一壺,也不冷不熱的。湊合用吧。”祖天漾接過暖壺,問季言:“那你呢?”季言擰開水管,捧著把冷水胡亂地往臉上呼嚕:“我沒事,我就用這個就成。”大約因為冷,季言的臉很快就變了顏色,有點像藏族的高原紅,秀氣的小模樣一下就變得粗獷起來,祖天漾良心過不去,趕緊伸手拉住他:“別別別,這麽洗哪兒受得了?不就是一盆水麽,一塊洗洗得了。”季言茫然磕著牙:“啊?”季言到底沒有跟祖天漾用一盆水洗臉,但是他們用一盆水洗腳了。走了一天的路中途還打架熱身的兩個人都帶著疲憊,被皮靴捂著的腳的確應該好好泡一下,暖水瓶的質量不好,中午倒的水,到晚上就變成溫的,水又少,不夠兩個人分,隻能全都倒在一個大盆裏。大約是因為冷,水溫雖然不高,但是依然婷婷嫋嫋地升起了一層水霧,空氣裏漂浮這一層溫潤的熱氣倒是挺舒服。祖天漾脫了襪子,把凍得麻木的腳丫子泡到水裏,立刻產生了一陣酥麻的感覺,熱度從腳趾往上竄,慢慢的他渾身類似抽搐一樣打了兩個哆嗦,暖和起來。他雖然跟季組長長雞飛狗跳折騰了一天,但是一想到人家在關鍵時刻把這麽珍貴的熱水讓給他,一下子就被降服了,這不僅僅是一盆洗腳水,簡直是他們友情的開始。一洗泯恩仇。季言蹲點了半天,精疲力盡,此刻對熱水也沒有抵抗力,盡管他還是不待見祖天漾,覺得跟他絕沒有熟悉到共用洗腳水的地步,但是實在也扛不住那熱氣的勾引,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到祖天漾對麵,把腳泡到盆裏。這個塑料盆本來就不算大,一個人用正好,兩個人四隻腳不免就有些擠,不時出現誰踩誰一腳的事情。祖天漾的腳掌很寬闊,倒是顯出季組長腳型的秀氣,季言不是當地人,雖然也在這小縣城裏風吹日曬了幾年,但是底子到底是不同的,組裏幾個小姑娘就羨慕季組長的臉,整日風吹日曬,卻還是很白。兩個人麵對麵的泡腳,又沒有什麽話題,很是尷尬,祖天漾在季言腳放進來幾秒鍾後,就把腳拿出去,走到桌前繼續畫蜘蛛網。季言泡了一會兒,站起身去倒水,開門的時候覺得有點恍惚,不過是一天的光景,他新來了一個搭檔,早上還大打出手,晚上就一個盆裏洗腳,一個屋裏睡覺的交情了。他雪白的腳掌泡在溫水裏微微腫脹,在走廊裏又變得冰涼,季言心裏歎了口氣,又是一天了,案子多拖一天,女孩子就危險一天,真拖個幾年,就算找到了,也許也回不來了。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祖天漾已經把他畫的蜘蛛網貼上了牆麵,兩個人盡管初次見麵的時候不太順利出,脾氣秉性也不十分相投,但是好在有共同的目標,交流起來還算順利,季言看了一會,覺得祖天漾分析的還算到位,順便指出幾處祖天漾還不太清楚的情況。夜深之後,季言關了燈,祖天漾脫了衣服鑽到被子裏,好似掉進了冰窟窿:“我靠。你們平常怎麽睡著的。”季言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被祖天漾上下牙磕在一起的聲音又吵醒了:“這還算不錯了,之前有一段暖氣還停用了呢。”祖天漾在被窩裏縮成一團,渾身打著顫說:“條件艱苦,就改變條件啊!明天你帶我去買個電褥子怎麽樣?”季言說:“之前有,後來他們幾個小孩不知道怎麽弄得,電褥子弄著把床燒了,後來就不讓用了。”漆黑的環境下,人總是不由自主地處於放鬆的狀態,連聲音都帶著些慵懶。祖天漾眯著眼睛:“你不是這裏的人吧?從外地來的?在這幹多少年了?”季言遲疑了一下,聲音卻依然波瀾不驚:“五年。”祖天漾聽出他的猶豫,沒有在追問,他從嗓子裏慢慢出了口氣:“那也太不容易了。”季言沒有出聲,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外麵的風聲一聲高過一聲,屋裏雖然冷,卻比外麵好了不少,加上屋裏有另一個人的呼吸,總是要好過沒有動靜。祖天漾漸漸舒展開自己的身體,腦袋裏還是忍不住分析判斷案情,理論上來說,白天拐走一個少女並不容易,除非是熟人作案。王曉梅也就算了,馬玉芬丟了,一定會引起很大的風波,熟人作案未免有點冒險。會不會是她們兩個沒有趕上回村裏的車,打算走回去或者搭乘了別人的車,在回去的路上遇害了呢……人在入睡前期,大小腦交替工作,很多白天想不清楚的問題會在某個睡眠點幡然醒悟,祖天漾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因此睡眠質量不算高,經常在快入睡的一刻突然清醒,然後陷入工作或者失眠。旁邊傳來季言均勻的呼吸聲,看來已經睡熟了,祖天漾摸摸自己的嘴角,大約是天冷把臉凍木了的緣故,他已經覺不出疼來了。他去過很多地方幫忙協助破案,但是很少碰到這麽有趣的人,外冷內熱,看著多淡定睿智,都是唬人的。說炸就炸了,出手還挺狠。搭檔……希望這個外冷內熱的煤氣罐,能有匹配上他火爆性子的身手和智商。大約是真的累了,祖天漾漸漸也困了,就在他迷迷糊糊的要進入夢鄉的時候,突然在棚頂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祖天漾對環境很敏感,他一下睜開了眼。想不到這地方還有樓上毛茸茸的小鄰居啊。哢嚓哢嚓哢嚓,小鄰居們似乎並不覺得冷也並沒有打攪樓下睡覺的自覺,祖天漾咳嗽了一聲,上麵的鄰居似乎並沒有被震懾,動靜越來越大。被窩外麵冰冷,祖天漾實在不想出去,可是上頭的哢嚓聲越來越肆無忌憚,吵得他根本睡不著,一邊的季言卻絲毫沒有受影響,呼吸依然平穩。窸窣聲幾次後,突然上頭又傳來卡拉卡拉地跑步聲,湊湊湊從這頭跑到那頭,嗖嗖嗖又從那頭跑到這頭,不一會兩個鄰居大約是打起來了,紙糊的棚頂跟著稀裏嘩啦的響,還夾雜著吱吱吱的叫聲。祖天漾實在受不了,他從被子裏鑽出來,對著棚頂,大吼一聲:“喵!”一邊的季言,被這一聲喵惡心的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想笑,但是又不好意思,托祖天漾這一聲貓叫的福,樓上的鄰居們暫時停止了戰爭,窸窸窣窣的跑了。祖天漾長長的出了口氣,迷迷糊糊要睡覺的時候,棚頂又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