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曾經有過一句名言,“朝廷也就是幾座宮殿幾座衙門罷了,飯還是分鍋吃的。”

    這句話放在朝廷行得通,放在地方州府也行得通,甚至是放在宗門、江湖,乃至於整個下,都行得通。

    青鸞衛是朝廷的人,他這個參將也是朝廷的人,可青鸞衛的上頭是青鸞衛都督府,而他的上頭是總督府,拿蘆州來,就有總督衙門、巡撫衙門、承宣布政使司衙門、提刑按察使司衙門、都指揮使司衙門、各地知府衙門、青鸞衛衙門、河道衙門、漕運衙門、織造局等大大十幾個實權衙門,如此多的衙門,怎麽能不分鍋吃飯。

    青鸞衛的人來總督衙門打了招呼,總督衙門自然要給青鸞衛幾分麵子,可這個麵子還沒大到讓他為之拚命的地步。

    要不怎麽官場無朋友?

    此時的參將已經萌生退意,隻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就像一個泥潭,你一隻腳邁進來容易,再想要把腳收回去,可就難了。

    渡船上,胡良已經將自身氣機攀升至頂峰,突破玄元境,踏足先境。

    這也是他身上有傷的緣故,雖他在跟李玄都解釋的時候,話語中滿是輕描淡寫,但對手既然是無道宗的長老,那便不是什麽善茬,他能擺脫此人,不付出些代價是不可能的。

    再李玄都這邊,他們本是想接著渡船來隱蔽行蹤,以擺脫青鸞衛的追查,隻是沒想到青鸞衛竟然動用了地方都司的兵力,在風陰府邊境一線設卡攔截盤查,便無法再將行蹤繼續隱瞞下去。

    如此一來,胡良便不得不出手了,尤其是當下這個時候,萬沒有半分容情的餘地。

    畢竟丫頭也好,李玄都和胡良也罷,哪個不是朝廷的欽犯?丫頭是罪眷,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充入教坊司,胡良曾經參與過帝京一戰,還參與了圍殺青鸞衛都督的一戰,想來是在青鸞衛逆賊名單上掛名之人,還有李玄都,就算青鸞衛並不知道他紫府劍仙的身份,單憑劫走朝廷欽犯並打死青鸞衛一事,也是死罪。

    既然都是朝廷眼中的反賊,正所謂冰炭不相容,李玄都這邊自然也沒有留手的想法。

    周淑寧被李玄都擋在身後,隻能偷偷探出半個腦袋,望著那兩座好像山似的巨大戰船,臉上滿是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擔憂。

    李玄都沒有低頭,卻能猜出丫頭此時正眉頭緊皺的大人神情,想了想,道:“你想知道江湖是什麽樣子的嗎?今便可以見識一下。江湖從來都不僅僅是江湖人的江湖,江湖與廟堂看似很遠,其實很近,廟堂上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會在江湖上掀起滔大浪。就像我們今遇到的事情,很可能隻是因為上頭總督的一句話,底下便要派出成百上千的兵卒,這些兵卒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父母妻兒,可那又能怎麽樣呢?他們不死,我們便要去死。我們不是割肉喂鷹的聖人,能做的隻是獨善其身而已。”

    李玄都的這番話有些繞口繁瑣,但是周淑寧聽懂了,她的臉驟然變得蒼白起來。

    她知道,李玄都和那位良叔叔應該是要殺人了。

    李玄都背負起雙手,繼續道:“行走江湖,經常被提起的四個字是‘生死自負’,既然一腳邁進了江湖,生死便由不得自己,是刀光劍影闖過去,成功名就,還是死在陰溝裏,淹死在這江湖中,既看意,也看自己。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從來都是一句金玉良言。”

    周淑寧問道:“哥哥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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