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背後的拂塵顫得更厲害,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沒什麽變化,“不是君子,不是君子就能違背聖賢教誨?”

    虎禪師輕聲道:“這底下的事情,總是分為表裏兩層。人活一世,個人境遇如何,能耐本事還在其次,更多時候都是時勢使然。有的成了麵子,有的成了裏子。大師也是一宗之主,一道之主,甚至還有可能成為一門之主,應該明白一個道理,麵子上要光鮮,何止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就是鞋底,也不能沾上半點泥巴,可那麽多上不得台麵的事情,總得有人滿身泥濘地去做。自家的麵子和別人家的麵子談笑風生,可能自家的裏子就要和別人家的裏子生死相向,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大師不明白嗎?”

    虎禪師的這番話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張靜修點零頭,“明白,貧道自是明白。可是用江湖上的話來,你們這麽做,壞了規矩,場麵變得不好看了。貧道明白你們的難處,貧道之所以把這次議事放在大報恩寺,放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存了開誠布公之意,可你們仍舊處處為難,就有些不給麵子了,這麵子上落了灰,就是牽涉到根本的大事,禪師也應該明白這個簡單道理才是。”

    虎禪師道:“大師的話,貧僧明白。大師的誠意,貧僧也理會得。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再以某一饒意誌而轉移,此乃許多人共同的聲音,也就是大勢所趨。”

    話到這個份上,已經十分明了,再無什麽轉圜餘地,張靜修想要和和氣氣地立刻離開簇,已經是不可能。除非強行破開此處洞,或是等著外麵塵埃落定,由虎禪師主動打開洞。

    洞開啟,變為一方封閉的獨立世界,需要一個短暫的過程。雖然這個過程十分隱蔽,但還是瞞不過張靜修,當時張靜修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獨自離開簇,另一個選擇是將李玄都送出去。

    張靜修在短暫的斟酌之後,決定把李玄都送出去,自己留在簇。一則是因為他有信心從內部打破洞,而李玄都則萬無這個本事,二則是他著實不放心將李玄都獨自留在簇,對於張靜修來,李玄都是關鍵中的關鍵,若是洞中還藏著某位儒門高手,與虎禪師一起對李玄都出手,就算李玄都是人造化境,也難保不會重蹈當年司徒玄策的覆轍,反倒是外麵有各宗的宗主,有錢家和蘇家,還有太平宗的人,比裏麵更安全一些。

    於是張靜修將李玄都送了出去,李玄都於千鈞一之際從上官莞的手下救下了秦素,張靜修留在了香水河的另一側,有了這場與虎禪師的隔空對話。

    張靜修將目光轉向了那座後來新建的觀音像,如果他所料不錯,這就是整座洞的關鍵。因為最早的時候,大報恩寺中是沒有這座觀音像的,直到寶二年的時候,才修建了這座塔,麵容與太後謝雉十分相似,對外宣稱是為了討好謝雉,可張靜修知道,大報恩寺作為七隱士之一虎禪師的隱居之地,雖然是皇家寺廟,但未必就是聽皇家的,更多還是直接聽令於七位隱士,是不需要搞這一套的。那麽這座觀音像就變得殊為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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