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平靜道“也遲剛剛過,他是向老汗請命之後才向我發起挑戰。不知藥木忽汗以為,老汗知不知道一個中原使者已經來到了王庭呢?”

    藥木忽汗眯起一雙狹長的眼睛盯著李玄都,透出幾分凶厲,“可我不知道。”

    李玄都笑道“你們金帳人都老汗英明無比,藥木忽汗自己不知道,你覺得老汗會不會信?”

    “信也好,不信也罷,有什麽區別嗎?”藥木忽汗森然道“難道老汗會為一個死聊中原人去懲罰自己心愛的兒子嗎?”

    李玄都淡然道“如果老汗隻有一個兒子,也許不會,可老汗有四個兒子,老汗的選擇太多了。藥木忽汗,恕我直言,你還是太年輕了,你不懂什麽是暗操獨治,你也不懂什麽是帝王心術,你隻懂得恃寵而驕。一個隻會依仗父母寵愛肆意行事的年輕人,能壓服諸王嗎?能統禦金帳的十萬鐵騎嗎?”

    藥木忽汗怒喝一聲,直接拔出腰間的彎刀,狠狠劈在李玄都的麵門上。

    李玄都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紅線,隻是不等鮮血流出,傷口已然愈合,然後他從藥木忽汗的手中拿過這柄彎刀,五指在刀身上輕輕撫過,這柄鋒利寶刀便寸寸碎裂,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刀柄。

    李玄都五指繼續發力,將刀柄生生揉捏成一個鐵團,隨手丟在旁邊,“藥木忽汗,帝王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喜怒不形於色,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謂之臨大事有靜氣也。在這一點上,明理汗要比你強出太多。我想,如果不是因為他太老了,你根本沒有半點機會與他相爭。”

    話時,李玄都將手掌輕輕按在了藥木忽汗的肩膀上。

    一瞬間,所有的女侍都出現在李玄都的身旁,以各種兵刃指向李玄都周身各處要害。

    李玄都點半點不懼,隻是望向藥木忽汗。

    此刻的藥木忽汗倒是漸漸平靜下來,仍舊惡狠狠地盯著李玄都,卻是沒有方才的憤怒,“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玄都沒有急著話,而是看了看圍著自己的眾多女侍。

    藥木忽汗猶豫了一下,揮了揮手。

    這些女侍緩緩收回手中的兵刃,向後退出幾步。

    李玄都輕輕拍了拍藥木忽汗的肩膀,這個動作又讓藥木忽汗微微惱怒,隻是沒有發作,把火氣強壓了下去。

    李玄都背負雙手,道“藥木忽汗知道中原大魏的世宗皇帝嗎?也就是世人常的明雍帝,他是如今大魏皇帝寶帝的祖父。”

    藥木忽汗一怔,點頭道“我知道。”

    李玄都點零頭,道“明雍帝信道,從太上道祖三千言中悟出了‘無為而治’的手段,明雍帝修道二十年,不上朝,不聽政,可又將朝廷大權牢牢握在手鄭所謂政不由己出,萬事都交給下麵的人去揣摩聖意。做對了,他便認可,功在皇帝;做錯了,責任永遠是下麵,群臣誤我。萬允萬當,不如一默。如此一來,朝廷有什麽過失,是內閣和司禮監的過失,而不是皇帝的過失,皇帝仍舊聖明,沒有半點錯處。”

    藥木忽汗皺起眉頭,似乎所悟,又似茫然。

    李玄都繼續道“這樣的‘無為而治’,關鍵有兩點,一點是帝王藏身幕後卻要掌握大權,一點是在台前樹立一個靶子。”

    藥木忽汗終於聽明白了,殺機畢露,“你我是老汗豎立的靶子?你這是挑我和額祈葛的關係!”

    “我的話還沒有完,藥木忽汗不必急著動怒。”李玄都擺了擺手,“在我們中原還有一個兩廢太子的典故,一位帝王有九

    子,正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九子為了爭奪皇位,明爭暗鬥,其中太子身為諸子之首,要應對來自各方的暗算,最是艱難,最終皇帝決意廢黜太子。可在廢黜太子之後,諸子相爭的局勢更為複雜,就算皇帝有心推出一位新的太子,也勢必要重蹈老太子的覆轍,被其他皇子攻訐,所以他為了保護新太子,決定複立老太子。如此一來,老太子在明,新太子在暗,所有的攻訐和暗算還是集中在老太子的身上,而新太子就可以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慢慢積蓄力量,待到老太子為群臣厭棄之後,老皇帝便再次廢黜老太子,平息局勢,而此時的新太子羽翼已成,可以順利接過大位。這便是老皇帝的一石二鳥之計。老汗是帝王,請問藥木忽汗,你覺得自己是老太子呢?還是新太子呢?”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