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行宮的十月,依舊青鬆拂簷,姹紫嫣紅。內務府培植了各色珍稀花草,一車一車的往行宮裏送。青橙偶然說要賞菊,皇帝便令人培植了數百株綠菊擺在念恩堂庭院,供她賞玩。沒得多久,花兒枯萎了,青橙深覺惋惜,道:“再好的花兒也隻能開一季。”

    皇帝與她十指相扣,在花徑中信步,香風陣陣,吹在遍地菊花之上,如波浪一般蕩漾開去。他笑道:“你若喜歡,可四季皆開。”

    青橙笑道:“春天賞桃花,夏天賞紫薇,秋天賞菊,冬日賞梅,本就是天地萬物的規律,本就是四季輪回,咱們若強求,豈非違背天意?也沒多少意思。”

    皇帝頷首,道:“說得好,從今往後呀,朕就陪著你春天賞桃花,夏天賞滋味,秋天賞菊,冬日賞梅。”青橙驀地神情落寞,道:“要是人死後,能自己選擇吃不吃孟婆湯就好了,我一定不喝,留著記憶去找你,來世還要與你做夫妻。”

    風穿林間,揚起兩人的袍子,纏在一處,分不出你我。皇帝道:“就算死了,朕也要與你同穴,永不分開。”青橙緊了緊他的掌心,卻道:“我才不要呢。”

    能與帝王同葬皇陵,是多大的恩寵,她竟說不要!皇帝生了慍色,道:“為什麽?”青橙嫣然一笑,皇帝隻覺那笑容比她身後盛放的花兒還要好看,還要叫人心動。

    她道:“你的棺木旁有大行皇後,高貴妃,嘉妃或許還有別的女人,我倒想離你遠遠兒,叫你看得見摸不著,好讓你永遠都掛念我,一直記著我的好。”四目相望,皇帝攏了攏青橙肩頭的鬥篷,道:“朕希望你長命百歲。”

    青橙眼底一暖,撲到他懷裏,撒了一會嬌,才道:“你還記得咱們在禦池邊見麵的場景嗎?”皇帝微微一笑,道:“當然記得,你抱著幾株蓮花,烏絲滿肩,在月光底下唱小曲子,像下凡的仙女似的,不食人間煙火。”一頓又道:“朕問你是誰,你說你是鍾粹宮的宮女。”

    從此,令他念念不忘。

    青橙惘然道:“如果那時我表明了身份,你還會喜歡我嗎?”女人哈,就是這麽傻,總是那麽多如果如果,可這世間哪有什麽如果。

    皇帝認真想了想,鄭重其事道:“會的。”

    青橙問:“為什麽?”皇帝捏了捏她的臉頰,嗤笑道:“因為你是青橙啊。”因為你是青橙,所以包容了你的驕縱,你的吃醋,你的張狂。也舍不得你膽怯,舍不得你委屈,舍不得你在後宮紛雜裏爭來鬥去。青橙擠在他胸前,嗔道:“真肉麻。”

    到底是歡喜的,從心底裏漸漸溢出的無限歡喜,能撫平過去歲月裏一切不如意的歡喜,能治愈所有傷口與失落的歡喜。

    過了一日,大阿哥上了道折子,說屋裏的密劄氏產下一子,特向皇帝請旨意,欲冊密劄氏為側福晉。密劄氏隸屬下三旗,家世很低,皇帝有些不樂意,說予青橙聽,青橙噘了嘴巴,道:“我瞧著密劄氏倒好,安分守己,說話做事有理有節,也不愛鬧騰,我覺得大阿哥,還是極看重她的。”又橫了皇帝一眼,道:“人家還說我家世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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