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功夫,小娘子便攙扶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嫗從屋裏轉出,直往後門奔去。卻有七八個大漢迎了上來,與前門進的四五個人攏合,將小娘子二人圍在院中。老嫗年老病重,腿上一軟,癱坐如泥,哭道:“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啊,老來喪子,端午節做了粽子沒人吃,中秋節做了月餅也沒人嚐,年年清明倒要給一家子人掃墓,我的命怎麽這樣苦…”

    她聲音嘶啞,邊哭邊唱,沒有音調,卻令人聞之垂淚。小娘子倒是身板兒挺得直直,道:“你抓我回去也沒用,逼我也沒用,總歸家裏沒錢,你一個子都拿不到。但你若肯饒我在外頭唱曲賺錢,年底時倒能還上一二。”

    領頭的是個精矮瘦子,他顎骨高凸,牙齦外露,齜牙道:“乖女兒哎,爹爹給你找了門好親事,管你嫁過去穿金戴銀,不受半點子苦,你就跟爹爹回去罷!”

    原有許多圍觀之人,見十幾個壯漢圍著弱女子,磨拳赫赫想要幫襯一把,既聽那瘦子說是爹爹,以為小娘子是逃婚,管不著別人家事,便都要散去。小娘子見人群要散,越發沒得庇護,忙道:“他並不是我親爹,是我的繼父。他日日遣我娘去田地裏幹活,當牛做馬,生了病也不許休息一日,活活累死在地裏了。娘死後,他嫌我費口糧,就不許我進家門。我隻得回黃河東鎮親爹爹家,親爹爹家裏隻剩奶奶一人。我與奶奶相依為命,去年打饑荒,實在沒得吃了,便去繼父家借了兩鬥穀子。才半年的功夫,他既然要我還十兩銀子,這也罷了,他還要把我嫁給北鎮的老頭子,那老頭子的孫女都比我大…”

    說著,已掩麵而泣。

    精矮瘦子喝道:“休聽她胡說!北鎮的胡員外年紀雖大,但家世頗豐,兒子高中了進士,在府衙裏當差,是吃官餉的。胡員外的老娘子死了,想尋個偏房,前頭有媒人來說親,給了四十兩銀子的見麵禮,這死丫頭把銀子拿走了,人也跑了,他們當官的人家,我如何能得罪得起,自然要抓回去交差!”

    兩人各說各理,拉拉扯扯的,在院子裏鬧了起來。

    張廷玉早就看不下去,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誰知道哪裏會捅出什麽簍子,便硬著頭皮上前勸道:“老爺,夜深了,回房罷。”

    青橙從不知世上竟還有此等糊塗事,道:“幾個大漢子欺負兩個婦孺,實在荒唐!張大人不去主持公道麽?”張廷玉老謀深算,不敢小看青橙,恭謹道:“孰是孰非,咱們外人並不好公斷,且說咱們明兒就要啟程,還是少沾是非的好,老爺的安全比什麽都緊要。”

    皇帝道:“都是朕的天下,都是朕的百姓,既撞見了,豈能不管?”說著,已大步流星走了過去,斥道:“都住手了!”他眉目清朗,威嚴肅穆,自有王者風範。眾人看呆了,不覺都停了手,瘦矮老頭道:“你是什麽人?!”

    小娘子如遇救星,噗通就跪到皇帝麵前,哭得梨花帶雨,道:“求求老爺救我,我要是跟他們回去,必會打得半死不活,還要嫁給糟老頭子…”正說著,人群裏突然“哇”的一聲呼喝,舉目望去,隻見老嫗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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