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你個死豬,你的魂跑哪兒去了,我沒關麥你不曉得提醒啊,你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我氣壞了,這回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如果不是老崔聞聲趕過來,場麵不曉得亂成啥樣。老崔聲色俱厲地斥責道:“白考兒,你先把節目做完!”

    老崔也是播音員出身,那個洪亮的聲音一下就把我震住了,我愣愣地看著他,這才意識到節目還沒完,現在正是廣告時間。這回我闖禍了,再扭頭看直播間,我們千辛萬苦請過來的嘉賓耿墨池先生正若無其事地瞅著外邊看熱鬧呢,好像這事壓根跟他沒關係似的。

    我陰著臉走進去,這時廣告剛剛結束。

    我戴上耳麥繼續用柔美得變態的聲音說:“好,現在繼續回到節目時間,剛剛我們接通了部分聽眾朋友的熱線,大家很熱情地跟耿老師做了互動,非常感謝耿老師。”

    天知道這“老師”從我嘴裏說出來有多抽風,這渾蛋也配當老師?遇上他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我都不知道接下來是怎麽把節目做完的,完全沒了印象。做完節目我虛弱地問阿慶:“咱們電台的覆蓋麵是多大?”

    阿慶充滿同情地看著我,回答了兩個字:“全省。”

    我身子一軟,幾乎癱倒。阿慶又補充一句:“而且這檔節目是我們台收聽率最高的,比其他友台同時段的節目收聽率都高。”

    好,這下真好,全省人民都有幸聆聽了著名鋼琴家耿墨池在節目裏調戲女主持人的現場直播,我要不要這麽衰啊,我從廣電大樓上跳下去算了!

    從直播間出來,迎麵就看見老崔背著手站在走廊上,那臉拉得跟長白山似的,我知道,這回板子少不了。雖然入行以來大大小小的“事故”也出過,但像這次這麽烏龍的還從未有過,要命的是這是耿墨池在湖南接受的獨家專訪,不光是樂迷和聽眾關注著這期節目,很多媒體同行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呢,我丟自己的臉就算了,連帶把台裏的臉也丟光了。

    我耷拉著腦袋,眼睛盯著鞋尖,壓根就不敢看老崔和其他主管領導。我就看到大毛站在導播間的門口,兩腿在哆嗦。

    “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老崔一聲令下,怒氣衝衝地轉身就走了。然後還不忘了吩咐其他人,“好好跟耿先生道歉,把他送回酒店。”

    ……

    這回婁子捅大了,我跟大毛因注意力不集中造成工作嚴重失誤被老崔狠狠地批了頓,後邊的情形還指不定咋樣。老崔訓完我們就召開緊急會議,把有可能出現的狀況一一進行應對部署,特別是第一時間跟各個媒體通氣,希望可以壓下這件事。但是堵得了媒體的嘴,全市這麽多聽眾怎麽堵,網絡怎麽堵?所以說,我真是衰到了家。

    開完會回到家已是午夜,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時,連上樓的力氣都沒了。老式的公寓沒有電梯,等我爬上四樓,赫然發現門口杵著一人,雙手抱臂,靠著牆壁站得筆直。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樣子看上去比我還疲憊。

    “你,你還嫌我不夠鬧心是吧?”我搖搖晃晃,眼皮直往下耷,根本沒力氣跟他吵架。他並不作聲,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臂將我圈入懷裏。我生氣,想掙脫,他卻抱得更緊,貼在我耳邊呢喃低語:“讓我抱抱,就一會會兒。”

    他身上熟悉的植物的清冽氣息很好聞,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我的頭更暈了,氣若遊絲,“拜托,你先回去,讓我好好睡一覺,我都要死了。”

    “考兒,我們別鬧了好不好,我就想這麽抱著你。”他的聲音莫名地發啞,“我很怕一個人待著,我怕孤獨,我怕第二天早上看不到太陽升起,我怕再也看不到你……你不會懂得,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好比世界末日,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哪怕什麽也不做,靜靜地抱著你感受你的存在就好。”

    “墨池?”我在他懷裏呼吸著,以為是在夢裏。這樣的話縱然是在夢裏他也未曾對我說過。我戰栗起來,終於緩緩伸出手臂回抱住他,“你太累了,回去早點兒休息吧。”

    他貼緊我的臉,摩挲著,聲音輕輕的,低微的,像是夢囈一樣,“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吵架,也好過見不著你。咱們分開三年,我原本以為我可以一直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偏偏在上海又遇見你,你一下子又把我拉到了現實。有時候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鬼還是人,白天對你說鬼話,故意氣你,夜晚才敢吐露心聲,可是又沒有勇氣當著你說,隻能對著浴室的鏡子,對著臥室的露台,一個人念念不休到天亮……”

    我心裏泛起陣陣酸楚,“墨池,你別這樣。”

    “剛剛在直播間,你幫我解圍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很悲傷。那兩個人都死了三年了,我以為我再也不會為這事悲傷,可是在聽到你放那首曲子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們都還沒有從那樣的傷痛中走出來,我們還陷在那樣的悲劇裏,所以我才悲傷,他們死了的都可以在一起,為什麽我們活著的卻不能在一起?”他戰栗著輕吻我的額頭,像個無助的孩子,聲音幾近哽咽,“白考兒,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早上,我被床頭的電話吵醒,是阿慶打來的,通知我不用去上班了,因為台裏已經停了我的職。“等風聲過了再說,這兩天你就老老實實待家裏,哪兒也別去,怕那些記者蹲點。”阿慶事無巨細地一一在電話裏交代,“昨晚的事目前看還沒什麽動靜,報紙上也沒有,至於網上,要過些時候再看了。你別急,老崔會處理好的,他停你的職也是保護你……唉,說起這事啊,耿先生如果隻是單純地在音樂界有名望倒還好,偏偏最近娛樂圈的也盯上了他,據說是有個這兩年風頭很勁的女明星剛跟男友分手,媒體猜測是有第三者介入,而這個人被猜測是耿先生,我當然不信,但是耿先生上次在北京演出時,那個女明星不僅親自捧場,還被拍到跟耿先生在酒店用餐,所以你小心點兒,千萬不要跟耿先生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

    掛了電話,我望著天花板,不能同時出現?可是這家夥現在就睡在我床上呢,昨晚我像是著了魔,也不知道怎麽就……

    “吵死了,誰打來的電話?”這個不知好歹的,我好心收留他,他竟然還抱怨。我沒好氣地說:“都怪你,同事剛打來電話,說我被停職了。”

    耿墨池翻了個身,*著上身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問:“那你會被開除不?”

    “如果事情鬧大了那就保不準了。”我懊惱地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扔他身上,“趕緊穿上,滾回你的酒店去,這段時間我們不要再見麵!”

    我忽然很生氣,細想好像又並不是單為昨晚的事生氣。

    “大清早的你幹嗎呢,不能好好說話?”我大概忘了,耿墨池一向有起床氣,甭管多晚起來,他總是有股子無名火,所以早上千萬別惹他,否則他跟你沒完,摔東西砸杯子的事常有。果然,他惱了,一邊穿衣服一邊板起臉,“昨晚那點激情上哪兒去了,瞧你這樣子,跟個怨婦似的。”

    我本來想跟他吵,但一想隔壁鄰居也許聽得見,阿慶都交代了我要收斂的。我隻得咽下這口氣,噘起了嘴巴,“我還不是哀怨我的工作也許快沒了,我一個女人,一不傍大款二不當二奶,要養活自己談何容易,你一點兒都不體諒我,還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嗚嗚嗚……”我居然給號上了,連我自己都驚訝,我什麽時候這麽哀怨了?

    男人一般是見不得女人眼淚的,要麽是厭惡,要麽是心疼,而耿墨池卻兩類都不是。他會覺得很好玩,所以我一號,他倒樂了,起床氣也沒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抬起我的下頜,嘖嘖直搖頭,“瞧瞧你這樣子,哭個什麽勁兒啊,沒工作我養你,又不是養不起,所以我才會問你會不會被開除,如果開除了……”

    “怎麽樣?”

    “那就跟中彩差不多,你正好可以跟我去上海。”

    我氣得話都接不上來了。

    “我說你這什麽破床,我骨頭都快斷了。”耿墨池全然不顧我黑著臉,皺著眉頭又是捶腰又是捏脖子,“我睡慣了軟床,睡你這兒簡直是遭罪。”他走到窗戶邊上唰的一下拉開窗簾,“咦,你樓下怎麽這麽多記者?”

    我嚇得一愣,本能地撲過去看,上當了,哪有什麽記者,隻有兩個老鄰居在樓下花圃邊練太極。我踹他一腳,借題發揮,“怎麽著,你這麽怕記者,是不是被拍到了什麽香豔的照片,你害怕了,有損你音樂家的光輝形象是吧?”

    “你別聽那些人胡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你也當真?”

    原來他還知道我所指。

    “那照片是怎麽回事呢?”

    “跟朋友吃頓飯而已,剛好就被拍了,我還莫名其妙呢!”

    “那瑾宜呢?瑾宜也是你朋友?”我一下又把話題跳到瑾宜的身上。我承認我是個小心眼的人,有些事情憋在心裏,不說出來就是不痛快。

    耿墨池斜睨著我,“你想知道什麽?”

    我聳聳肩,“隨便問問而已,你幹嗎這麽敏感?”

    “是你太敏感吧,我跟她隻是……”

    “隻是什麽?”

    “算了不說了,我去洗澡。”說著他就朝浴室走,到門口了還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抓起一個枕頭就砸過去,“滾!”

    我當然不相信耿墨池會跟那個女明星有什麽,因為我也是做媒體的,無中生有、誇大其詞、捕風捉影是這個行業的特性,如果那種八卦小報上登的東西也當真那也太汙蔑我的智商了。就算真有點兒啥,肯定也是女方主動,以我對耿墨池的了解,他並不是個*至上的人,相反他對無關的女人除了必要的紳士風度,一向冷淡得可以。除了何瑾宜。

    但我不能問得太急表現得太心切,否則弄不好又會被他嘲弄。他想說自然會說,他要不說,你吊死在他麵前他也不說。

    何況我現在也顧不上管這事,雖然班是不用上了,但我在家裏真是如坐針氈,就怕那晚直播的事會給他的演出帶來什麽負麵影響。還好,負麵的影響還稱不上,就是我又好好地出了一次名,因為正如老崔預料的那樣,幾家紙媒相繼刊登了那晚直播的事故,不是頭版頭條,卻占據了娛樂版整版或大半的篇幅,標題大致為“著名鋼琴家耿墨池電台專訪驚現意外”“是意外還是炒作——耿墨池與電台女主播借節目公然調情”“史上最彪悍的電台直播”等等,不僅紙媒,甚至還有網友截取了當晚節目的音頻發到了本地門戶網站和相關論壇,隨後就被其他網站迅速轉載,於是乎,耿墨池說的那句“我不介意你名聲更壞”成為最新的網絡流行用語,大肆傳播開來。用阿慶調侃的話說,“考兒,你真是天生當名人的料,足不出戶就名滿天下。”

    更有甚者還在某論壇上搞了個投票,“大家猜猜那晚節目後耿墨池和白主播會去做什麽?答案a:去火宮殿吃臭豆腐;答案b:耿墨池去白主播香閨共度春宵;答案c:白主播去耿墨池所住酒店房間繼續“訪談”;答案d:什麽也沒做,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結果,答案b占據投票總數的半成以上。我不得不承認,這些網友太有才了,怎麽就猜得那麽準呢?

    而耿墨池這家夥,除了每天忙演出的事,他最關心的是,“你還沒被開除?”

    他就是巴不得我被開除,然後好拐我去上海。

    這人的心真是壞透了!

    至於霸道總裁祁樹禮,這陣子忽然銷聲匿跡,聽說是去美國了。本來我並不關心他去哪兒了,去火星都不關我的事,但那天他突然登門拜訪,拎了一堆的禮物,讓我措手不及。這位先生見我不是很熱情的樣子,還笑嗬嗬地解釋:“沒辦法啦,我又打不通你的手機,隻好登門了。”

    這事得怪耿墨池,本來之前祁樹禮若要跟我見麵還得先電話約下,現在好了,自他的號碼被耿墨池拉黑,此君連電話都省了,直接登門,讓人防不勝防!

    祁樹禮進門後噓寒問暖,我又不好下逐客令,隻好跟他東拉西扯。

    “春節回家嗎?”他和顏悅色地問。

    我搪塞,“不知道,要看電台的值班安排。”

    事實是,我已經答應了耿墨池跟他回上海過年的,為此我還跟媽媽撒了謊,說要在電台值班,春節回不了家。我媽媽心知肚明,數落我眼裏已經沒有了父母,也不管自己的名聲,跟著“那個男的”瞎混,早晚要吃大虧。我善良的媽媽難道不知道她女兒早就視名聲如浮雲了麽?當然“那個男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裏去,物以類聚,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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