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出聲提醒,他才驚覺天邊已經發青,原是不知不覺中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連硯台裏的墨都半幹了,他提筆,隻寫“吾妻陳軒”四字便如飲下苦酒。

    當年三少爺在合巹酒裏加了一味情動,如今全沉澱成苦澀的藥渣,在林海心底四散開來,他已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麽,渾渾噩噩間隻覺得天地間靜得連自己的心跳也聽不見,而那盞燭火太飄搖,晃得字影晃動,唯獨“結緣不合,各還本道”八字太刺眼。

    本道,本道……他遇見三少爺以後哪裏還有什麽本道?林海捏著毛筆幾乎站立不住,寫完以後踉踉蹌蹌地撲到書房門口,扶著門框撕心裂肺地咳,嚇得下人跑上來扶,他卻推開遠方,自顧自地往臥房走,形影單隻。

    簷下的蓮花燈大都昏暗,皆是蠟燭即將燃盡的緣故,林海走走停停,恍若遊魂,他想起這些時日來和三少爺由怨生情,再情根深住,那時院中的梧桐樹還枝繁葉茂,如今卻是滿目瘡痍。

    再也回不去了,林海終是繃不住濕了眼眶。

    “相公?”他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陳軒帶著鼻音的呼喚傳來,緊接著是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最後林海腰間環上一雙手。

    “你去哪兒了?”三少爺不滿地嘀咕,“你不在,我冷。”

    他握住那雙冰涼的手,強顏歡笑:“前院有盞燈燒壞了,遠方喊我去看。”

    陳軒迷迷瞪瞪地點頭:“帶我……帶我去……”

    “已經沒事了,相公抱你回去歇息。”林海轉身把三少爺打橫抱起,“好不好?”

    陳三少哪有說不好的道理,當即纏著他的脖子傻乎乎地笑:“相公抱。”笑完,已經被放在了床上,就曲起膝蓋頂林海的腰,“摟著我睡。”

    “寶貝兒啊……”林海把臉埋在陳軒的頸窩裏,嗓音裏的顫抖沒壓抑得住,好在三少爺困頓,絲毫沒察覺出異樣,窩在他懷裏須臾就睡熟了。

    然而這晚對林海來說注定是個不眠夜,他輕柔地撫摸三少爺的頭發,直到天光乍破,晨曦透過玻璃窗宛若流水一般湧進屋內。陳軒醒得不早不晚,**點鍾的光景,先是哼哼唧唧地揉眼睛,看清林海的睡顏以後黏糊糊地貼上來,把他的臉頰和脖子都親遍了,再偷偷摸摸地掀開被角鑽進去摸,該摸的不該摸的全摸了一圈以後饜足地撓了撓自己的肚皮,最後蹭到床邊輕輕喚貓仔:“喵喵喵。”

    貓仔的腦袋從窩裏探出來,一步一軟倒地往三少爺身邊挪,還沒學會走路呢。陳軒一看就急了,剛欲下床,腰就被林海抱住。

    “不記得相公說的話了?”他嗓子啞得厲害,把陳三少嚇了一跳。

    “你……你生病了?”三少爺淚眼汪汪地轉身。

    “你隻能和相公睡覺。”林海抱住陳軒,親闊少爺的臉頰,看見淚以後無奈地歎息,“昨夜出去吹了些冷風,不礙事。”

    陳軒卻不聽,硬是掙紮下床,套上鞋就往屋外跑,他躺在床上聽三少爺咋咋呼呼地喊下人熬枇杷膏,半晌又是紛雜的腳步聲,想來是闊少爺帶著遠方等人進了屋,片刻他就聞見淡淡的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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