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氣溫回暖,滴滴答答的化雪從簷角匯聚成溪流。

    林海不習慣睡覺時身旁有人,早早地醒了,披著衣服站在門外看雪。南方的雪總也攢不過夜,太陽還未升起,院裏的白色便淡去大半,他聽見屋裏平穩的呼吸裏夾雜著呻吟。

    很輕很淺,是陳軒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示弱,醒來肯定會掩飾得很好,繼續在他麵前張牙舞爪地為自己的命運抗爭。

    林海歎了口氣,心更軟了。

    也許陳軒說得對,他笨,還過於好心,明知是個陷阱,還忍不住往裏跳,就算跌得粉身碎骨,也想瞧一瞧陳三少的未來到底是何種模樣。

    這麽一想,被利用,倒有幾分“該”的意味。

    他在陳軒睡醒前走了,去城裏的商鋪查賬,順便打探陳記的動向,不肯承認是在躲人。雲四認認真真地辦事,沒一會兒就察覺出他的走神。

    “行長?”雲四將賬簿遞給林海,“沒問題,去下一家吧。”

    他接過來草草看過,明明還處在冬季,心底卻長了發芽的嫩草,葉片下繁雜的脈絡正饑渴地吮吸他的靈魂。

    林海長歎一聲:“你去,我先回公館。”

    他急著想見陳軒,想看看恢複元氣的陳三少會用什麽姿態對待他。

    公館前停了輛小車,賣薑糖,既有硬硬的糖塊,又有裹了糯米的團。林海下車時猶豫了一瞬,走過去買了些。

    陳軒挨了凍,該吃些薑暖暖胃。

    林海捏著薑糖的紙包,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源於憐憫還是別的什麽,總歸這樣的情緒於他而言是少見的,他不想深究,徑直往臥房走。

    陳軒竟還在睡,修長的腿擱在床角,手指虛握著,在風中微微顫抖。

    “三少爺?”他曲起指節,敲了敲房門。

    陳軒在床上囈語著翻身,錦被跌在地上,隱隱露出赤裸的腰腹。林海暗自歎息,走進去替陳軒蓋被子,手指觸及對方額角時驀然驚住。

    滾燙的,宛如火爐裏的碳。

    “三少爺?”林海丟了薑糖,將人抱進懷裏。

    陳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來人是他,得意地翹起唇角,似乎想要嘲諷他幾句,可開口卻發不出聲音,最後摟著林海的脖子悶悶地咳。

    “發燒了。”他蹙眉。

    “不用你救!”陳軒記仇,冷笑著往林海懷裏湊,“反正林行長也不樂意救我。”知道他心軟以後,陳軒倒蹬鼻子上臉了。

    林海的耐心又恢複如初,將人用被子裹了放在床上,轉身去喊遠方請郎中。陳軒也就鬧了一小會兒便沒了力氣,昏昏沉沉地倚在床頭罵他。

    “林行長,你真是蠢……”陳軒的嗓音沙啞異常,像是哽咽過後帶著鼻音的控訴,“你不該救我,這下好了,多大的累贅!”

    林海不答,專心擰沾了涼水的帕子。

    “你笨!我就是利用你……”陳軒喊著喊著就蔫了,趴在床邊瞪眼,“因為我了解你……林海……沒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陳三少越說聲音越低,等林海把濕毛巾擱在他額頭上時,人已經燒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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