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前一年,隆冬。

    林海從車上下來,雲四一溜煙躥下車替他打傘,林海揮手將人推到身後,板著臉往彩雲軒走。

    風卷殘雲,雪已經漸漸停了,南方的冬天,雪留不過夜,地上隻積了薄薄一層冰渣子。

    彩雲軒的門檻前滿是泥濘。

    “會長,咱們不得不來。”雲四知道他心情不好,苦笑著開解。

    林海拂去衣領裏的雪沫子:“畢竟是本家的人。”

    雲四連連點頭。

    “少東家那裏怎麽說?”

    雲四低聲說季達明要娶一個男妻。

    林海已行至彩雲軒正堂,嬤嬤眼尖,撲來道了聲“稀客”。他蹙眉閃身,把雲四推過去。

    “季家的老爺來了嗎?”雲四塞給嬤嬤幾張錢票。

    “來了,在二樓。”嬤嬤眼睛黏在林海身上,“林行長,你們季家的商會這幾年在南京的勢頭越來越好,是不是要取代咱們陳記?”

    林海把披風脫了交給下人,搓著手輕笑:“言重了,南京可是陳記的天下,關我們季家商會什麽事兒?”

    屋外寒風呼嘯,屋簷上撲簌簌往下落雪,他抬腿就往二樓去,雲四攔了嬤嬤一會兒,差點追不上林海的步伐。

    “陳記是越來越忌憚咱們了。”

    林海不置可否,卻問:“我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雲四連忙道:“少東家已經掌控了商會,本家有些人急得跳腳才來找您。”

    “不出所料。”他蹙眉,“本家的事我們絕不能插手。”

    “為何啊行長?”雲四聽得雲裏霧裏。

    為何?自然是因為商會掛著季家的姓氏,他們在南京做得再好,相對於天津的本家來說,也是外人。然,這些彎彎道道他不便講與雲四聽,也是不屑講,因著聽起來像是抱怨。

    林海停下腳步,沒立刻推門進去,反而傾著身子向樓下看了一眼,略一思忖,換了個說法:“我們在查少東家,少東家必定也在查我們。”他收回視線,“季達明能掌控商會,絕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闊少爺,但凡咱們做出一丁點出格的舉動,天津絕對會來人。”

    “行長,您是說……少東家不信任咱們?”

    “也不是不信任。”林海平靜地搖頭,“季家的生意做得大,暗地裏盯著他們的人也多,若沒有防備,早就被人取代了。”他說完又掀起唇角,“我這二十七年沒白活,少東家就是白活的?”

    雲四恍然大悟。

    林海說完,伸手推門,剛打開條門縫就忍不住伸手捂住口鼻。屋裏煙霧繚繞,季偉生靠在軟榻裏抽煙袋,眼神迷離,看見林海時擠出一臉假笑。

    麵子還是要給足本家的人的,林海彎腰行禮,寥寥幾句寒暄過後,話題果然轉向了季達明。

    “這幾年南京分會的生意做得很不錯。”季偉生指甲裏滲著焦黃的泥,“我們很重視。”

    林海心道賬本都在季達明手裏,你們哪裏曉得生意的明細?但麵上還要裝出謙遜的模樣:“多虧本家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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