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山下,元、宋雙方混戰在一處,但此戰之結果已是顯而易見,縱然再是如何激烈,宋廷殘將也終不得法了:如今隻剩餘百餘人之軍,如何抵擋才因大捷而士氣正盛的蒙古人?

    此戰隻消半個時辰,宋廷殘將便已漸漸敗去,但因這些人皆是不肯降元的大宋忠將,故此或是被殺,或是用火藥同元兵同歸於盡,或是跳入海中,元兵先前大小百餘戰役皆能俘得活將,卻在此番極小的戰役上未俘得一人,當真是奇哉,怪哉!

    時近傍晚,宋軍已戰得隻剩下張世傑一人,這員至忠之將看著滿地的宋軍屍體,甚是傷心。因是在傍晚,海風又烈了起來,強風帶起巨浪,竟將不少的宋軍屍首卷入海中,自此再也不見。張弘範早已明令停了火,見在眾屍之中隻得張世傑一人,也隱隱地有些不忍,料想對方也逃不得了,便命將士們退後二十餘丈,隻在遠處看著。

    張世傑的頭發已在方才的拚殺中被砍掉了發髻,隻剩了淩亂的散發披在肩頭,可見到黑發之中的幾縷銀白。戰袍也已經破爛不堪,這身戰袍是他此生最愛的衣服,能在抗擊外敵之戰中落得如此,也算是得其索了罷。

    張弘範向前走了幾步,高聲說道:“丞相還不降麽?如今隻剩了你一人,你又如何逃得出?不若來了大元,大汗定會賞與你高官厚祿,強過做舊朝的丞相!”

    “……”

    張世傑聽到了這些話,隻是靜靜地看了對方一眼,卻不發一言,沉重著腳步,一步一頓,艱難地登上殘破的座船的舵樓,細細的沙灘之上留下兩行至深的鞋印。

    “元帥,他莫不是要……”張弘範的副將看出了端倪。

    張弘範歎道:“他要怎樣便怎樣罷!此人也算得舊朝的至忠,我們再是如何威逼利誘,他也斷不肯降的,不若成全了他,再好生葬了他罷!——若是你我生在國家將亡之時,怕也會如此做!”

    張世傑登上舵樓之後,本就心如刀絞的他在淒風苦雨之中俯視著在風浪中飄搖不定的宋軍殘船,一時間忍將不住,淚水滾滾而下,轉身到船艙中取了香爐、香鼎和條案來。一切準備妥當,方整了整身上的戰袍,將頭發細細地挽起髻來,又將臉上的油汙及鮮血拭去,方才焚了三炷香,跪在條案前祈告上蒼:“我張世傑為大宋皇帝之師,身為太傅,閑時教得皇帝習文練武,戰時又統帥軍隊抗擊入侵。我為趙氏江山存亡可謂鞠躬盡瘁!一君身亡,複立一君,如今又亡,大宋從此再無君可立了。張世傑在厓山並未以身殉國,實指望外敵退後再立新君,光複大宋江山。然而國事發展如此令人失望,難道這是天意!”話說到此,突然縱身躍入海中,大浪襲來,立時將其埋沒。

    張世傑為繼陸秀夫後以身殉國的“宋末三傑”之第二人。後世對此人的評價皆是“英雄氣節”、“為將當為張世傑”等褒語,此人之舉所含的氣節確也傳與了後人,後人在鬥門縣為其撰碑立墓,許多年之後仍有人去祭拜,此事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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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山海麵。

    不少元軍士兵駕著輕舟收拾著戰後的殘局,或是拾起一些散落的珠寶玉器,或是將上好的青銅兵器斂起,有些戰船破損得也不十分嚴重,修補一番還可作為戰時之用。自然,在收拾殘局的時候,不斷打撈上一些宋人的屍首,——那足足十萬餘人的屍首豈是一時半刻便能找尋完畢的?元兵將這些屍首一一拖上岸來,皆葬在平章山處,想來日久天長的隨土化了,也不算得有多淒慘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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