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那笑道:“海豐這裏稍冷了些兒,崖山景色還算不錯,也暖些,不若丞相在那裏過了除夕再說罷!”說罷宣了張弘範進來,吩咐道,“煩勞張大人將文丞相好生送到崖山去歇息,這一路上可要好生對待,萬不可讓他受半點委屈,否則提不起筆來,如何寫得書信?”

    原來圖那早與張弘範商議過如若俘虜了文天祥之後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其寫信招降陸秀夫、張世傑。但因陸秀夫時時在小皇帝身旁,送信進去恐困難些。又因張世傑主張朝廷專政,故此隻說他是小皇帝最可信賴的人也差不多,倘若將其勸降了,豈非這滅宋之事便已水到渠成了?如此張弘範聽到圖那所說的“書信”二字,自是知曉他的意思了,便聽了命令,好生綁了文天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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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山臨海,故此即便是在冬日,自茫茫大海的那一麵吹來的風也是如柔若無骨的美人般誘人,讓人實在難以舍下,海水在冬日裏也趨於平靜,竟似麵鏡子般地躺在那裏,靜待著使自己變得支離破碎的更大的浩劫……

    於文天祥來說,這般的光景似已經習慣了,雖然隻有幾日,他竟像度過幾年那般習慣於這被囚禁的日子,並不是他已經有了降意,而是在麵對敵軍,他需使得自己心靜如水,才可在罅隙間尋得逃脫的機會,縱然逃不得,也要靜下心來細想著事情,以自己滿腔的熱血,將那對外敵的寢皮食肉之恨寫將下來,留與後人傳看。

    文天祥來至窗前,望向崖山的那一岸:雖是臨海,那一岸卻是較為平靜的伶仃洋。現在,他就在伶仃洋支流的蒙古人的戰船之中,過著戰俘的日子。蒙古人的戰船與漢人的差別甚大,整隻船隻大而且寬,船底中空,甲板透風,竟可在下麵放得許多將士及戰馬,也怪乎張弘正的水路偷襲竟會那般順利。

    “伶仃洋……”

    文天祥重重地歎著氣,想著自己前些時候所作的詩句,心裏更是沉重。他並不想知道那孛兒隻斤忽必烈在大多人眼中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君王,他隻曉得自己身為大宋臣子,理應為國捐軀,才不枉為臣民一場!

    “丞相可是又在憂國憂民了?”

    文天祥這裏正歎著氣,張弘範已經提了許多珍饈美味進來。這幾日他一直如此,雖然知道這員大宋的重臣斷不會因這些入口的東西而改了自己的意識,但總歸是對他好的,縱然是鐵血的草原梟雄,也要有柔情的一麵,莫非這漢人就沒有麽?

    文天祥見張弘範走了進來,麵色立時變得堅凝:“有勞元帥,隻放些水和饃即可,——若要送文某人上路,文某人也不要吃這些蒙古人的東西!”

    張弘範笑道:“丞相隻食水和饃,無非就因這些東西是天地之物:水乃河流所取,饃乃精麥所製。丞相心有天地,便食這天地之物,既心有天地,卻如何不能心有百姓?”

    “我如何不想到百姓?”文天祥甚是奇怪。

    張弘範兀自坐了下來:“張某不敢在丞相麵前居功,隻因是各侍其主,恁誰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隻是丞相可曾聽過張某的名字?”

    文天祥微微點了一下頭,卻不吐半字。

    張弘範又道:“十幾年前,承蒙大汗信任,張某自順天調任大名,因減免了災民的全部租賦,被人冠以‘專擅之罪’。可張某正是心想了百姓!那年適逢大水,收租的官吏們又非法加派,百姓怨聲載道,如何能過安穩日子!此後,也正因大汗是明智之君,聽罷了張某的訴說,非但沒有治罪,反而稱讚張某的治國之道。張某正是心想百姓,才不去理會什麽‘專擅之罪’,因也信得大汗絕非昏庸無道之君!可丞相如今隻為一個名垂千古的美名,便要置百姓的安穩於不顧,難道不是昏庸、糊塗之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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