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看到了官家,但他卻壓根沒注意,更沒想起自己曾經給這老漢一個太學饅頭。

    他在專注做題,詩詞歌賦不是他的強項,但做出來沒問題。

    而水幾於道論他卻有些心得。

    沈安曾經過關於黃河改道的爭論,其中一段冷嘲熱諷的話裏,就有關於水幾於道的論點。

    抄襲當然不能,但蘇晏記得沈安過:水亦正亦邪,睹看人類的利用和疏導。

    強行給黃河改道就是邪道!

    蘇晏堅定的想著,漸漸一篇文章就有了腹稿。

    最後答題完畢,他抬頭看去,官家竟然還在。

    官家在,考官也不好意思喝酒吃肉,氣氛很是肅穆。

    時間到,收卷,有人會把試卷彌封,然後等待審批評分。

    眾人衝著官家躬身,官家笑吟吟的道:“都是國之棟梁,要好生學習,莫急莫傲,朕在朝堂之上等著你們,勉力!”

    這個期許很是感動人,考生們甚至有人在哽咽。

    官家五十多歲了,在朝堂上等著大夥兒,可從一個普通官員到宰輔要多久?

    少得二十年吧?

    但這種殷切希望卻表達了官家的愛才之心,眾人心中感動,然後告退。

    出了皇城,蘇晏看著外麵的陽光,覺得恍如一夢。

    “大郎!”

    “蘇晏!”

    蘇義一直在等候著,餓了就吃在家做的幹餅子,然後去邊上的攤那裏討了一碗麵湯喝了,很是舒坦。

    蘇晏看了郭謙一眼,躬身,然後走向了自己的父親。

    “爹爹。”

    蘇義憨笑道:“走,回家,爹爹買了羊肉。”

    蘇家吃羊肉的次數堪稱是屈指可數,但蘇義今卻舍得花錢,甚至還買了酒,準備晚上給兒子慶功。

    蘇晏去了郭謙那邊,此刻那裏已經聚攏了學生。

    “祭酒,某覺得還行,特別是那首詩。”

    “祭酒,某的水幾於道論……”

    “……”

    眾人一陣嘰喳,郭謙含笑聽著,不時誇讚幾句。

    等輪到蘇晏時,他隻是憨笑一下,道:“祭酒,學生……不知道好不好,怕是不好。”

    郭謙道:“省試時考官你雖然文采不顯,但通篇文章都能看到真摯,所以特別錄取了你。可這是殿試,雖然不廢黜人,但你的文采卻遠遠不夠……”

    他覺得這話有些傷人,就拍拍蘇晏的肩膀:“不過能參加殿試就夠了,出來就是官員,蘇晏,回家去好生歇息,然後找些官吏去請教為官之道……免得……”

    你前陣子還在幹苦力,轉眼就要為官了,你可懂為官嗎?你可懂官場的那些彎彎繞嗎?

    蘇晏惶然搖頭,學生們都笑了。

    不懂你就要吃苦頭了,弄不好就會在宦海裏溺水。

    朱雲上次在省試時敗給了蘇晏,開始以為蘇晏是藏拙,可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考官簡拔。

    所以他在這次殿試時憋著一口氣,發誓一定要讓蘇晏灰頭土臉。

    他沉聲道:“殿試容不得半點作偽,此次我太學學生既然進了那個地方,既然拿起了那支筆,就當以太學為念,努力做好題目,為太學爭光!”

    眾人紛紛點頭。

    這是領袖才有的姿態,朱雲微微抬頭,笑道:“蘇晏雖然過了關,可以後仕途漫漫,宦海沉浮的艱難非你所能想。祭酒方才的教誨你要仔細聽,回頭若是找不到官吏請教……可以來太學,大家同窗一場,多多少少能教你些,至少能讓你少走些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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