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聖天子與周日清二人,出了福星照客寓,問明路徑,來到西湖。隻見一派湖光,果然是天生的佳景,行不多遠,有座叢林,上寫著一塊匾額,乃是“三潭印月”四字。聖天子與日清說道:“可見人生在世,總要遊曆一番,方知天下的形勢,若非親眼看見,但知杭州西湖勝景,卻不知美景若何,地勢若何,豈非辜負這名湖的綠水。”

    兩人站在廟外,遠遠看見那湖光山色,果然一清到底。聖天子道:“怪道從前蘇東坡名句有雲;‘水光豔瀲晴偏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若非親到此地,哪知道西湖所以好、山色所以奇的道理呢?”日清聽聖天子如此說法,也就抬頭去看。見這湖麵有三十裏寬闊,三麵環山,一碧如玉,適當昨夜小雨,將山上洗得如油一般,一種清氣直到湖心,彼此相映,任你什麽俗人,到此也神清氣爽。兩人觀看一回,步進印月堂,方丈早知有客,和尚出來迎接,邀入內堂坐下,早有人獻茶。日清向和尚問道:“上人法號怎稱?今日得晤禪顏,實深欣幸。”和尚連稱:“不敢!”道:“僧人名叫六一頭陀。”

    聖天子聽他說出這兩字,忙笑道:“聞其名即知其人,可見法師是清高和尚,不比俗僧舉動的,但不知法師何以取六一兩字?當日歐陽修為揚州太守,修建平山堂住址,遙望江南諸山,盡收眼底,故起名平山,又平日常在客堂挾妓飲酒,以花宴客,往往載月而歸;後來又起望湖樓,無事就使居樓上,因自稱六一居士,這是當日歐公的故事,和尚今日也用這兩個字,諒必也有所取了。”和尚道:“檀越所見不差,歐陽公起這別號,雖在揚州,但此地也有一處勝跡,不知檀越可曉得麽?”日清道:“我等初到此地,倒還不知,和尚既有用意,何不明道其詳,好去遊覽。”和尚道:“這湖西有座孤山,山上有口泉,與揚州平山堂第五泉相似,從前蘇東坡嚐到此地取水煮茶,品這泉水的滋味,卻與第五泉不相上下,因慕歐公的為人,乃當世的賢太守,適又在此品泉,所以命名取義,起了一個‘六一泉’三字。僧人因歐蘇兩公,專與空門結契,曾記東坡與道通和尚詩雲:‘為報韓公莫輕許,從今島可是詩奴。’當時雖是戲筆,可見出家人也有知文墨的,不能與酒肉僧一同看待,僧人雖不敢自負,卻也略知詩賦,又因借家複姓歐陽,故此存了個與古為徒的意思,也就取名叫六一頭陀。”

    聖天子聽他說了一大篇,皆是引經據典,一點不差,滿心歡喜,說道:“原來是這個用意,但不知六一泉,現還在麽?”和尚道:“小僧因此取名,豈肯任其湮沒,檀越既要遊玩,今日天色尚早,可先叫人將泉水取來,為二公一品如何?”天子道:“如此則拜惠尤多了。”說著,和尚已叫人前去,這裏又談論一番,甚是投機。和尚見他二人雖是軍裝打扮,那種氣概卻是不與人同,心下疑道:“這兩人必非常人,我同他談了這一回,尚未間他姓名,豈不輕易放過?”因說道:“檀越才高子建,學比歐蘇,僧人有對五言對聯,教求檀越一書,以光禪室,不知叮能賜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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