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乎同時放下茶碗。黃元度向著宋錚輕輕點了點頭,這才道,“小郎這次出使蜀國,挽狂瀾於既倒,功不可沒。”

    雖然當初自己使蜀,是黃元度所逼,但宋錚現在倒沒有什麽怨言。當時逄瑛太心急,讓自己帶著右司四處出擊,惹起了眾怒。就算黃元度不設套逼自己,恐怕也會有其他人尋別的借口來打壓。

    一次政治鬥爭,也絕不意味著雙方是敵人,就像現在,宋錚來相府,就是為了尋求合作。

    “這次能安然歸來,不能不說是幸運。”宋錚淡淡地應道,“至於‘功不可沒’四字,在下可不敢當。”

    “齊蜀對立六七十年,至今日才能算上是真正的和平共處,畢竟我們大齊目前實在經不起戰事的折騰了。去年進軍關中,國庫消耗一空,若非鹽稅支撐著,恐怕就要垮了。”

    黃元度既然為相,自然對大齊的家底兒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錚歎了一口氣,“我們大齊問題多多,總起來還是一個‘錢’字。國富民窮固不可取,然國窮民富害處亦大。國家窮了,沒法供養軍隊,民富就難以保證。如果再發生什麽戰事,很容易就陷入崩潰。”

    黃元度輕嗯了一聲,“說起來這事兒我有責任啊,若非……唉,罷了,悔之晚矣。”

    “相爺也是不得不為之。畢竟過去十年間,相爺也算是為大齊操了不少心。”宋錚看得很清楚。在逄檜的巨大壓力前,黃元度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與之周旋。驕縱江南大家,成立都衛軍,都是為了對抗逄檜。

    不管逄檜有沒有篡位的心思,黃元度都不得不防。逄檜後來與黃元度聯手了,卻很快死了。大齊剛剛迎來大發展的時機,也突然中斷。一場戰事,讓大齊又被拖住了。

    “小郎年紀雖然不大,卻看得明白。當日你殿試的文章,讓我茅塞頓開。這麽多年來,很少有人能把‘戰’與‘和’二字分析得如此透徹,果然不愧為狀元之才。若非你經常侍奉在聖上左右,我肯定會把你下放到州縣,一番曆練後再提到中樞。假以時日,未嚐不是相才。”

    “小子不過書生之見,紙上談兵爾。”宋錚搖頭道。他自知自家事,雖然他腦子裏有不少後世的理論,但要當個州縣的親民官,還是力有不逮——那些雞毛蒜皮的事,煩也把他煩死了。

    閑說了幾句,話題又回到了國事上。

    黃元度道,“金國現在正向北興兵,有些出乎我意料。去年關中大旱,民生凋敝,無論如何也得休養生息兩年,才有餘力北進,為何金國現在就動手了?”

    “相爺可能有所不知,金國上一個皇帝完顏雍是一位大才。他在位的這二十多年,漢人與女真人的矛盾大為緩解,國內局勢十分穩定,由此積聚了大量國力。我在大金時就知道,他們的糧倉新穀壓舊穀,足足積聚了十年的用量。完顏玉生登位雖然有點波折,但這幾年,他延續完顏雍的舊製,國辦穩步發展。去年的戰爭中,他們占領了關中大部,國內的糧食源源不斷地運往關中,迅速平穩了局勢。說實話,如果讓我們大齊獨占關中的話,恐怕都不如金國做得好。”

    “是啊,我們的糧倉中沒那麽多糧食,如果讓那些江南大家出麵,他們也不會去收拾那些爛攤子,就算把那些土地全分給他們,他們也不一定願意跑到關中去。現在好了,金國穩定了關中,立即對興慶府用兵,打下興慶府,下一個就是隴右,到時候前宋的秦鳳路就會全歸了金國了。我們大齊,隻能固守在渭河南那狹小的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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