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朱老板終於開了口。

    “當年你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其實我當時就懷疑,毒死你全家人的毒鼠強,就是你爸從我這裏買的。我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和警察說,在家裏坐立不安好幾天,正說要去坦白,結果就說案子破了抓到凶手了。

    我當時想,既然案子破了,毒藥肯定是凶手帶的,當時就心安下來,也就把這事拋到腦後沒有聲張。誰知道,那案子後來波波折折的,竟然成了懸案。這反複折騰好幾年,毒鼠強的事我埋在心裏,反而越埋越深了。到最後,越來越說不出口,於是瞞了整整八年,也折磨了我八年,好多次晚上夢到你爸坐在我窗邊,就那樣直勾勾看著我,什麽也不說。”

    淩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後悔?怨懟?痛恨?

    如果當年朱老板說出這一切,也許就是鍾承衡早些脫罪的結果,也可能讓案件的調查指向另一個方向,更可能是和今天一樣的局麵,什麽都影響不到。

    而對於朱老板把這事情瞞下來八年的心理,經過這些天的沉澱,她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一開始不敢承認販賣毒鼠強,是因為害怕被追究法律責任。他老家是外省人,在阜南這些年也不容易,靠著賣苦力攢下錢買了鋪麵開雜貨店,後來一家老小都靠著雜貨鋪吃飯。

    當時那情況,要是鋪子被查封沒了收入,家裏兩個上學的兒子,老老小小好幾張嘴,該怎麽辦?

    後來警方迅速抓捕鍾承衡,他以為案子破了,心理的愧疚沒了,也就更沒放在心上。結果案子反反複複,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在這種壓力下,私自賣老鼠藥的懲罰倒在其次了,他最難過的是害怕因為自己一時的貪生怕死導致某個無辜的人被關押八年。

    以及出於本能對眾口鑠金的害怕。

    重重壓力下,日積月累的優柔寡斷,導致最終積重難返,隻好把這個秘密藏一輩子。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機緣,讓周警官知道了這件事?

    淩俐舒緩了情緒,又開口問他:“那周警官,又是怎麽知道是你賣的毒鼠強?”

    朱老板張了張嘴,眼裏閃過一絲悲意,好一會兒聲音嘶啞地說:“老周這八年多來了十幾二十次,一開始我還慌,後來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過年前忽然有一天他來了,晚上和我喝了大半宿的酒,說了很多往事,不僅有老淩的,還有你們姐弟的。”

    朱老板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淩俐幾眼,又繼續垂頭說道:“老周當時還提起了你,說因為你家裏的案子,被他一次次找上門去,一次次剝開傷口,可憐得很。還說他找人打聽過你的消息,知道你那些年過得很不如意。老周說,當年自以為破了大案,後來又因為那案子浮浮沉沉讓他寢食難安,久而久之也就忘記留意你過得好不好。他說,要是早知道你在雒都寄人籬下不如意,早知道你上學時候那樣艱辛,他就該多花些心思給你爭取些補助款的,也能多點時間讀書,不用天天忙著打工。”

    淩俐忽然間有些鼻酸起來。

    平心而論,周慶春對她還是不錯的,也是他看在與她父親相識一場的情分上,陪她處理了很多家人的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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