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電子銀屏上顯現一排數字,2015,02,0116:20。這是他看不懂的時間。此刻是在北京的街頭,身著古裝的他憑空出現在人來人往的路旁,別人都紛紛拿出手機來拍他,以為他是在拍戲的演員。他環視周圍陌生的一切,來不及驚奇或疑問,隻是想著,這就是她所在的世界了。繁華的都市,人流交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玻璃幕牆反射著每個路過的人的身影,他在原地佇立片刻,旁邊的紅綠燈變換了一輪,紅,綠,黃,人們走又停……對麵的大廈上正播放著一則廣告,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沒有盤發髻沒有戴珠釵,她肆意旋轉,笑得輕鬆自然,說著他聽不懂的廣告詞……他仰頭看著笑著,廣告播完了,他轉身,一輛公交車駛過,車身上也有她,淺淺笑著,車經過他麵前,他對上了那雙含笑的眼睛,兩人在那一刻對視,她在對他笑,車開走了,她也遠了……他走到一副不會移動的高大的廣告牌前,廣告牌上她又換了一身衣服一種姿態,他伸出手去觸摸那容顏,手碰到透明的塑料壁框,明明是就站在眼前的人,卻沒有一點溫度……老人走到他旁邊,他指著廣告牌欣喜地說:“這是她……這裏的人也一定都很喜歡她吧……”老人指著不遠處一棟白色的大樓:“她現在就在那裏麵,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她?”古越搖頭,目光依然在廣告牌上:“不必了。見了又能如何呢?”在你與世長辭後,我跨越千年,來過你的世界,你不會知道,永遠都不會知道,也不用知道。黃沙漫天,烽火彌漫,戰場上的廝殺和呐喊混亂而清晰,我的耳邊充滿絕望的嘶鳴……古越出戰之前將我藏在離戰場最遠的帳營裏,他一走我就忍不住地往前線帳營跑。無數負傷流血的士兵與我擦肩,中毒的那幾百士兵在地鋪上痛苦地呻吟,看著他們鮮紅的傷口和絕望的表情,我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著戰場的方向,呆若木雞……崔副將在營帳門口對我喊道:“歌倩姑娘!傷兵太多了,你能不能來幫忙照顧一下?”我木木地點了下頭,迅速地爬起來跑進那個營帳裏,我看見李源滿身傷痕,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咬牙忍著痛。我慌忙地找來昨天喝剩的酒給他傷口消毒,學約翰的手法給他包紮,問他:“李源,李清呢?他還在戰場上嗎?”他表情扭曲,狠狠地揮拳砸向地麵:“我哥,我哥他,被敵軍殺死了!恐怕現在屍首都找不到了!”我一怔,想起昨天和他們一起圍在篝火旁喝酒唱歌的情景,我還忽悠李清跟著我唱軍歌,他五音不全讓我笑到肚子痛,明明昨天還在身邊的人呀……出生在和平年代,戰爭對我來說隻是書本上那短短的幾行字描述出來的遙遠情景,而現在我卻離我那麽近。我周圍都是死亡的氣息,讓即使是死過一次的我依然驚恐失措。更多的士兵抬進來,很多已經沒有了呼吸,看著黃沙上的血滴,我喘不過氣,心髒病發的感覺。剛被抬進來的何超對我說:“剛才,我聽說林將軍衝進敵軍的陣中,逃不出來,被圍攻……”從南珂都城長安一路飛馳到這大漠戰場之前,他不讓我同行,我說:“這次要是我們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回來自然是好,若是真遭遇不測,能陪你葬身異國他鄉又有何妨!我不怕!”其實我沒那麽英勇,我怕死,可是我不能失去他。我伸手觸摸了一下臉頰,幾個月前我在楊丞相的地下金庫裏毫不猶豫地為他擋下一箭,右臉上的傷痕就是那時留下的,當時所幸隻是毀了容顏,不過我也沒害怕過命懸一線。我衝出營帳,向戰場狂奔,別人都不知道我要去做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想明白了,大概是送死吧。古越的父親為了南珂含冤戰死沙場,他從小便夢想成為南珂的將軍。我和他來到這大漠戰場,適逢南珂大軍節節敗退領軍元帥身負重傷無人敢領兵迎敵,他來的路上便了解了軍情勘察了戰地,齊戎進攻於是他自薦領兵,軍中將領嘲他區區一個守城的都尉將軍年輕狂妄,他卻是成竹在胸,在皇後麵前立下軍令狀:若不能退敵,甘當死罪。我莫歌倩在二十一世紀渾渾噩噩二十二年,從大明星到死人,然後在他麵前醒來,已無所謂生,無所謂死……等不到共赴黃堂,就共赴戰場好了。衝進戰場,四周都是刀光劍影,危險和死亡與我近在咫尺,很多士兵攻擊我,我左躲右躲,都快嚇哭了,一直在喊古越的名字。耳邊突然傳來“嗖嗖”的箭聲,我以為是射我,抱住了頭做好死的準備了,可是好多次箭擦過我身旁竟然都沒有射中我,冷靜一看,一路在後麵要揮刀砍我的齊戎士兵都中箭倒下,我回頭順著箭射來的方向望去,在遠處,齊戎軍營前五層樓高的瞭望台上有一個暗紫色的身影,我看不清他的臉,他舉著弓,穩穩地射出每一箭,箭無虛發。在他那個方向傳來一聲野獸的怒吼,戰場上的馬都受了驚嚇嘶鳴狂奔起來,場麵更加混亂。他是誰?為什麽要救我?我左竄右竄地已找不到古越在哪裏,他卻先看到了我,他從我後麵忽然把我抱到馬上,我回頭看到他的臉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因為擔憂和驚訝顯得較為激動,問我:“你怎麽到戰場上來了?你知道這多危險嗎?”心裏百感交集,我不知道怎麽說:“我很害怕,我……聽說……你被圍攻……很危險……”我自己都理不清的那些心意被他讀懂,他抱緊了我:“戰場就是充滿危險。不過你放心,在與你白頭偕老之前我不會死。”偕老,白頭,此生最大的承諾由此開始。沙場之上,金戈鐵馬,他溫柔而堅毅的一句話,讓我執念好多年。恩……其實也沒有那麽多年。那一戰南珂贏了。古越巧妙運用兵法,派重軍攻擊敵軍要害,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又單槍匹馬闖入敵軍軍陣內破了敵軍的陣法,終於將放肆的齊戎入侵大軍趕出了南珂邊疆,這一仗打得漂亮。他帶我殺出圍困向軍營飛馳,戰場上傳來敵軍撤退的消息,我在馬上喜悅地回頭望他:“你終於贏了……”因為驚嚇過度,而且肩上的傷口崩裂,然後就暈倒了。不久後我在營帳中醒來,古越在我床前,皇後端坐在營帳中間的坐榻上擔憂地看著我。看到我醒來,一個黃色的腦袋就撲到我麵前,問我:“Howareyou?”聽見他這句響亮的英文在這古代營帳裏響起我就清醒了,耳邊依稀有傷兵的呻吟,我猛地爬起來:“約翰,快去救救他們,救救他們,他們都中了毒!”約翰馬上明白了,急忙說著“OK”就跟著崔副將出去了。古越安撫我:“沒事了,約翰來了他們就有救了,不是你說的嘛?你放心。”我終於笑著點了頭:“對,約翰可是神醫。”齊戎敵軍派細作在南珂士兵的飲用水裏下了毒,致使幾營的士兵中毒,幾天前我和古越來到這裏知道了這個情況就寫信給約翰八百裏加急送到長安,他就趕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身紅裝的子初。約翰和古越都出去了,子初留下給我換藥,皺著眉頭看著我的傷口,小聲嘀咕:“這才離開長安幾天啊就傷成這樣?真是不要命了,連戰場都敢闖。”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