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一然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就這樣與他下著棋。她的麵容沉浸淡定,心中卻百轉千回。她占用的是一個官府小姐的身軀,剛來到這個世界不到半年時間,處處小心,行事謹慎。所有榮華富貴在手,卻也活得十分疲累,寂寞無邊。

    北宮鏡夜看著白玉棋盤,神思漂遊,他有多久沒與別人下過棋了,已經記不大清楚。他的手無意識的摩挲著棋子,漫不經心的落下,動作很輕,似是擔心重一點便會毀了白玉棋盤一般。姬一然抬眸望了她一眼,纖細潔白的手指撚著看似被製衡住的一枚棋子放到中央,離手。

    正在喝茶的北宮鏡夜淡地掃了眼棋局,頓時心中一驚,眸光微變,她先前的每一步看似毫無章法可循,亂走一氣,然而這一步,卻讓她所有的棋子形成一個局,令他車不能走,馬不能跳,象無處飛,土不能支。他一子未失將卻不得救,輸贏已成定局。

    他眯起雙眼,定定的望住她清新的稚容,眸光變了幾變,用肯定的語氣道:“你會下這種棋,從何處習得?”

    她回望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那雙清寂的眸子裏看出些什麽,但那雙眼慧深莫測,什麽也看不出來,她淡淡的笑,不答反道:“殿下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她無法確定他是否同她一樣穿越而來,像他這樣的人,無論是或不是,又能如何?

    靈魂附身這種事太過詭異,若是傳了出去,以他們這樣敏感的身份,斷然不會是好事。

    月光如水,傾灑在兩人身上,他們就那樣靜靜的對望,互相猜測疑惑著,心思各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桌上新添的熱茶,冒著騰騰的熱氣,在兩人的視線間升騰纏繞,如煙如霧。

    北宮鏡夜忽然笑了起來,道:“好!本王終於遇到對手了,再來一盤…這一次,本王可不會讓你!”

    姬一然但笑不語,棋子歸位,依舊是她紅子他黑子,她淺淺笑道:“殿下先請!”

    北宮鏡夜也不推讓,起子先行,也不再是起初的漫不經心,每一步都深思熟慮,姬一然越是多走一步,越是心驚。棋如人生,透過一個人的棋術,可看出此人心思之深,無法探測,縱使她全力以赴,仍覺有些吃力。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園子裏也已經沒有了其他客人,有侍女上來請示是否還有需要,她還未開口,卻見北宮鏡夜皺了眉,麵有不耐之色,棋中高手對決,通常都不喜被人打擾。

    月神悄聲上前,示意所有人都回去休息,她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看向北宮鏡夜也不敢上前遠遠的朝他施了一禮。走到姬一然身邊,抬手為她拂去衣上的一瓣落花,再給她取了一件披風在她肩上,聲音無限溫柔道:“公子,夜裏天涼,你也早點休息。”

    姬一然真誠道謝,笑看著她婷婷離去,這幾日,她們之間相處得很融洽,尤其是當月神知道了她身份之後,更是待她如親人般。

    黑夜靜寂,園中剩下他們二人。

    水麵蓮燈漂移,映在水中浮光點點,紅色燭火散發著暖黃的光暈掩蓋了水色的清冷。柳樹環繞的櫻花樹下,他們一棋局持續了一個半時辰,誰也不會出言催促,給足對方思考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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