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後來他才知道,那種神情,那種韻致,不是為他而綻放的,而是……

    一貫驕傲得很的簡庭濤,居然做了那麽多年的傻瓜,很諷刺很可笑很荒唐,是不是?

    他的嘴角,同樣牽出一抹略帶諷刺的笑。

    於是,他轉過臉去,繼續和葉青嵐向前走。

    他們兩人,就在這個十年前決定他們命運的街口,交錯而過。

    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來說,日子過得實在是快,一轉眼,又到了一個周末,這個周末,是關定秋先生和蕭珊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在前幾天晚上,蕭珊就打過兩三次電話來,問心素這個周末回不回來吃飯。

    心素即刻就簡短地應了一聲:“回來。”

    和關定秋先生一樣嘴硬心軟的她,盡管這一段時間以來在電話裏仍時不時和老爸鬥幾句嘴,但是,那種怎麽都割舍不斷的親情,讓她越來越依戀回T大那個原來她所熟悉的家的感覺了。

    心素回到家中的時候,一進門,看到原先坐在沙發上,一見她之後就放下報紙含笑立起身來的柯軒,才知道關定秋先生也同時邀請了他來家裏做客。

    她的心裏微微一動,她知道了蕭珊為什麽要打那麽多次電話給她。現年三十一歲的柯軒,經過破格晉升,業已成為目前T大最年輕的教授,專長於唐宋詩詞研究,是T大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前途一片光明。

    隻不過學中文的人,總是太浪漫了些,心素從小見到大的身邊的這些叔伯輩們,此類先例比比皆是。

    自家老爸關定秋先生就不提了,足足讓蕭珊阿姨苦等了將近二十年,樓下的劉伯伯當年追劉伯母的時候就更稀奇,據說因為她,立時三刻從理科改學文科,以此跟她報考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終於在四個月內壯誌躊成,如願以償獲得芳心。直到現在,夫婦倆做什麽事都是同進同出,劉伯伯更是以堂堂文科首席教授之身份,天天陪夫人去菜場買菜,陪夫人逛街,陪夫人散步,情深若此,連從小和心素長到大的,當前在美國攻讀計算機博士學位的劉家兒子劉澈,其時還在國內跟心素同念T大時,都曾經一度愁眉苦臉地對她說:“怎麽辦,心素,在我們家,我永遠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隻要我媽有一點點不高興,我爸立馬就要賴到我頭上!”

    那個酷熱的夏天,在T大文科樓旁的台階上,在聲聲蟬鳴中,看著這個小男生蹲在她身旁,搖頭晃腦似是煩惱不已的模樣,心素不禁也有些好笑,她對劉澈的表演才華深有體會,就因為這一過人天賦,從T大附小啟蒙時候開始,班裏因調皮搗蛋而受罰的人,永遠都不會是他。

    這個男生本科一畢業,就變本加厲地繼續發揮演技,迫不及待申請出國去了,對劉家兩老陳述的理由居然是——“省得你們看到我就嫌煩!”

    其實,心素明白得很,這個口是心非的小男生,還不是一路窮追不舍地跟著他們班上那個永遠考試都把他壓得死死的比他還要精靈古怪的小女生程緣去了。

    想當年,他還一度揚言要報仇雪恥,結果不但四年未果,報來報去,倒把自己的心連著也賠進去了。

    所以說,班裏的第一名,和班裏的第二名,注定了這一輩子,就是要糾纏不清的。

    就連這個看似溫文無殺傷力的柯軒,在感情問題上,比起他的前輩師長們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麽多年來,似是全副精力都放在學術研究上,論文發表了一篇又一篇,課題承擔了一項又一項,但是,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對自己的未來伴侶,似乎一點認知也無。身邊的同事朋友並不是沒有時時關心他,就連從不愛管閑事的關定秋先生,也幾次三番地委托蕭珊代為留意合適女子,意欲略略彌補心中那份的虧欠,但是,無論誰出麵勸說,柯軒每每隻是微微一笑,然後,拋下極其瀟灑的一句話:“緣來則聚,無須強求。”

    一如十年前的坦蕩和豁達。

    這也是關定秋先生這麽多年,心中始終沒有完全原諒女兒的最最重要原因之一。

    心素微笑著跟柯軒打了個招呼:“你是什麽時候到的?”

    柯軒也含笑應道:“剛到一會兒。”說著,幫心素接過風衣和包。

    心素朝內室探了探腦袋,“我爸呢?”

    柯軒微笑地看了一眼書房方向,“關教授在趕著看一份送審論文。”

    心素會意,她這個老爸,多年的慢性子一直不見改,事情不拖到最後一刻絕對想不起來去做,也虧蕭珊阿姨受得了。

    心素走到廚房,先跟蕭珊打了個照麵,陪笑意盈盈忙著晚宴的她說了幾句話,然後,象征性地敲了敲門,就推門進了書房,將前幾天買好的按摩儀放到坐在書桌旁,正在批閱著學生論文的關定秋先生手邊。

    老爸長期伏案勞作,頸椎一直不太好,就當她這個不孝女,聊表一下孝心吧。

    關定秋先生抬起頭來,看向女兒的眼中,欣慰的笑意一瞬即逝,他隻是看了一眼按摩儀,眼光便又轉回到論文上,口氣淡淡的:“還知道回來啊?”

    知父莫若女,心素隻是微笑了一下,便仔細端詳著老爸,開始轉移話題:“爸,你最近瘦了。”

    臉上皺紋開始增多,頭上的白頭發也越來越多了,但是氣色依然很好,穿著深藏青的羊絨衫,既整潔又精神,看來,蕭珊阿姨把他照顧得很好,而且,心素熟悉的那雙眼睛,在表麵冷漠的背後,依然藏著深深的溫情。

    關定秋先生一邊刷刷刷用紅筆在論文上標注著什麽,一邊輕哼了一聲:“還不是被你氣的,才過幾年,架子是越發大了,請都請不動你回來。”這半年來,這是她屈指可數地第三次跨入家門。他覷了她一眼,淡淡地拋來一句,“怎麽,那家小公司裏的刁民還沒把你擠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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