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北海道回來以後,一切就恢複如常。

    我還是在那家注冊資本不到十萬的小公司裏上班,短短也還是每天不停地在念叨她的發家致富計劃,房東還是會在每個月初就來催房租,老板還是動不動就甩臉子給我看,樓下水果攤的大嬸還是那麽斤斤計較,順便惦記著段啟杉那輛瑪莎拉蒂。

    我沒有告訴她段啟杉已經換了車,不再開瑪莎拉蒂了。

    灰姑娘從舞會上回來後,王子不見了,南瓜車不見了,水晶鞋也沒有了,剩下的隻是布滿灰塵的灶頭掃把和大南瓜。

    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電光幻影。

    我從大嬸手裏接過找零的三塊四,提著水果上了樓。

    短短一大早就出門了,我沒有問她去哪裏。她最近總有些神神秘秘的,我想也許是因為蔣競昶,但是我沒有問,我答應過她不問蔣競昶的事,作為交換,她也不會問我陸喬飛的事。

    門鎖有些舊了,鑰匙轉了好幾下才打開。

    桌上還堆著昨天吃完沒有收拾的外賣餐盒,沙發上是我們一個星期沒有洗過的換洗衣服,行李箱還扔在客廳一角,一切都亂得沒有頭緒。

    我歎了口氣放下水果,拿起洗衣筐,把髒衣服一件件丟進去。

    短短和我回來之後,都在馬不停蹄地加班,我們誰都沒有再提起北海道的事。

    真的就像是做夢一樣。

    如果,那個電話沒有響的話。

    我聽見電話鈴響,轉身在屋子裏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電話。正著急的時候,電話從桌上一堆報紙和快餐盒下振動出來,我急忙撿起來“喂”了一聲。

    對方的聲音很陌生,帶著一種怒氣衝衝的威嚴感,對我吼著:“喂,你是司徒由美?你的朋友現在在警察局,讓你來保釋她……”

    然後我就聽到背景音是短短毫無節奏感的大呼小叫。

    都不等我多問,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我抓著電話愣在那裏,要不是短短的背景音,我真要以為是詐騙電話。回頭看一眼淩亂的屋子,我顧不得換衣服,拿了皮夾、電話就衝下樓。

    警署裏真是熱鬧非常,一個警官正拍著桌子吼:“你說你不是偷,難道是大嬸的皮夾子自己跑進你口袋裏的嗎?”

    另一個女警在對著麵前哭哭啼啼的女人喊著:“哭什麽哭,有臉做你還有臉哭了,說,到底是誰指使你這麽做?”

    我撥開層層疊疊的人群,終於看到了短短。

    她正坐在一張詢問桌前,對麵的大胡子警官大約就是給我打電話的人,我喊了一聲:“短短。”短短立刻扭頭看我,我忙走過去拉住她說,“這是怎麽了?”

    “你朋友把人給打傷了。”那大胡子警官看了我一眼,又用眼角瞥了一下小牢房裏一個男人。那人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模樣,穿得衣冠楚楚,還戴著眼鏡,但是好像已經被打歪了。眼睛上鼻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短短下手也是蠻狠的。

    我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這是怎麽了?”

    短短不說話,這當然也對,在這裏隨便承認什麽事,都可能會帶來不可預計的後果。

    那警官這時候站起來對我說:“先去付保釋金吧。”

    “保釋金?”我還沒聽明白,就見那小牢房裏的男人跳了起來說:“警官,不能放她走,她偷了我的東西,不能放她走。”

    我都還沒明白什麽情況,短短突然抄起桌上一個筆筒扔了過去。筆稀裏嘩啦地撒了一地不說,幾支筆還咚的一聲砸在那人的頭上,筆筒撞在欄杆上落在了地上。

    大胡子警官氣得胡子都綠了,大吼一聲:“蔣念心,你幹什麽?”

    男人立刻捂著臉叫起來道:“警官你看到了,她要殺我,她這是謀殺,不能放她出去。”

    我一邊拽住短短一邊向那警官說:“要多少保釋金?”

    “十萬。”

    “十萬?”我被嚇得心跳都要停了,雖然聽起來也不算是多大的金額,但是我一時間哪裏去湊這麽多的錢啊,上次段啟杉給的支票也被短短用得七七八八,我此刻就是賣身,也得有買主啊。

    大胡子漠然地看了我一眼說:“交了保釋金就帶她出去吧。”

    說得這麽輕巧,你倒是拿出十萬來給我啊。

    我正要討價還價的時候,一旁已經有女警過來帶走短短,短短突然扭頭朝我喊了一聲:“由美,我沒事的,你不要管我了。還有啊,不許去找蔣競昶那個渾蛋。”

    我真是要哭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惦記著不能去找蔣競昶。

    但她若是不說,我還真沒想到蔣競昶這個人。但這麽一提醒,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急忙朝短短說:“你別著急,我會想辦法把你弄出來的,你別怕啊。”

    短短卻隻是一味執著地朝我喊著:“記住,不許去找蔣競昶!”

    真是難得她對這件事能執著到這個地步。

    走出警局我立刻就撥通了段啟杉的電話,但是電話一直響卻也沒有人接聽,這不像他平時的風格,他若是在開會,電話必然會轉到他秘書那裏。

    但今天是周末,他又怎麽會在開會。

    我著急起來,站在寒風裏握著電話等了很久,然後,慢慢地輸入了那個號碼。

    隻看了一次,我卻記住了。

    這過目不忘的本事,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我猶豫著,手指放在通話按鈕上,終於還是放棄了。

    還是不能找他。

    蔣競昶說得對,我跟陸喬飛已經是完全不相幹的陌生人。

    我握著電話長長地歎了口氣,街角人來人往的也算熱鬧。但我卻突然覺得這世界一下子變得那麽大,那麽空曠,簡直要像荒漠一樣,連一個人都沒有了。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我麵前問我:“小姐,要車嗎?”

    我看著司機,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卻聽見車內廣播的聲音,那女主播幽幽地說道:“今天是農曆初七,也就是傳說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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