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不在了,他比誰知道,生死相隔,對於剛剛經曆過洞真墟死別的他來說,看的已經非常透徹,非常真實。他不會欺騙自己江景還活著。逝者已矣,他對話的,並非江景的遊魂,而是江景的感情。

    江鼎比任何人都了解江景,當初就了解,後來每過一分,每喝一杯酒,就更了解一分。

    因為了解,江鼎可以把江景的感情與自己融為一體,以自己身體演繹出的,是另一個江景,“他”是江鼎的夥伴,也與江景同在。

    通過“他”,江鼎能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也能談笑風生,也是通過“他”,將江景的情感一絲絲吸收,與江景同生。

    這是他紀念兄弟的一種方式。不知道江景會不會喜歡。但對他,是個重要的紀念。

    他終於走進了他人的心。

    如果說,這一次與血親的團聚有什麽收獲,除了仿佛在茫茫人海中,給自己飄零的小船下了一根血緣之錨,知道了與彼岸的路,就是達到了真正的“共情”。

    他下山的時候,對人心情感一竅不通。得到甄行秋的指引,認得了人心難測,卻又能超脫於眾人之上。那是因為他的道心,他的智慧。但也正因為他的智慧,他看人心,始終淩駕於眾生以上,以局外人的視角俯瞰人心,有透徹的一麵,也有模糊的一麵。

    經過洞真墟一事,江鼎經過了生死的力量,嚐到了人間的苦。方知人的情感從何而起。隻是那時經曆情感的是他自己,他的心,他的誌向與其他人,終究是不同。

    直到今日,他才真真正正的體會到另一個人的情感,那是完整的,世俗的,理性與感□□織的情感,被他完整的接受。

    直到今日,他才可說,自己懂得了“情”,知道情從何而起,在哪裏終結。七情的七巧板完全拚起。新的心竅打開,向“人道”又邁進了一步。

    與鏡中人喝酒閑聊,同笑同悲,感受到一團情感漸漸地化入心田,江鼎終於醉了。

    醉倒在蘭舟之上,順江而下。

    淮水湯湯,水波推著小船往前流去,從東闡國一路向西。本來幹流該流向舒庸國,卻不想在某一處分叉流入岔道,往深山流去。

    這一切,江鼎一無所知。他難得一醉,高臥船頭,不知日月,一睡便是一日一夜。

    小船流到一片山溪中,水流漸窄,速度也緩慢下來,兩岸多長花木,一簇簇鮮花開得如霞似雪,風一吹,花瓣進落,落在船上,落在江鼎的身上。

    緊接著,小船在一處青石上一碰,船身打橫,擱淺在河床上,再也不動了。

    江鼎依舊酣睡未醒,任由花瓣隨風而來,隨風而去。

    一青衣童子從林中走出花林,見到小船,詫異道:“怪了,這裏怎麽有船?荒郊野外,應該沒有外人經過才是。”

    他接著露出擔憂神色,嘀咕道:“壞了壞了,我因要捉一個靈種,將百花園放開一個小角,與俗世接駁,就這麽兩三個時辰,就引了這麽一個活寶貝進來,若叫公子和姑娘知道了,豈不見怪?”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