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座市集,他已經逛了無數遍,每一次去,發生的事情都是一樣。但他畢竟隻有一雙眼睛,那麽多場景都逛一遍,也需要不少時間,而且,每一次都能發現新的事物

    。

    譬如三天前,他在市井拐角處,發現一處茶館,裏麵有個茶博士,平時上客人的時候端水沏茶,清閑的時候,會唱些小曲兒,以饗茶客,並不單加銀錢。雖然因為場景的重複,每天唱的都是一樣,但聲音悠遠,很是動聽,江鼎也願意偶爾去聽。

    此時正是時候,江鼎悠悠達達走進茶館,隻見茶博士搭著白手巾,招呼客人入座,便取出兩塊板兒,唱道:

    “混沌初分實在難曉,誰知道地多厚天有多麽樣兒的高,日月穿梭催人老,有生命把力勞,難免死生路一條,八個字造就命也該著……”

    曲調雖然簡單,詞也通俗,但悠悠揚揚的甚是好聽。

    這小曲兒若是幾個月前給他聽,大概也隻覺得曲子好聽,最多欣賞一下其中的煙火氣,但經曆了這段時間的磨礪,江鼎卻頗多感觸,暗道:這生死無常的道理,雖然最大,可也是最尋常不過的。道行高深的真人說得,市井平民百姓也說得。真人看得透,百姓看得開,終究是隻將無常當尋常。反而是我這樣半瓶子醋,又沒有高深的心智,也沒有生活的聰慧,糾糾纏纏,不可自拔。看來天底下沒有比我更愚蠢的了。

    景雖然是死的,物卻是真實的。這裏不是環境,一人一草,一桌一椅都是虞重光所化,江鼎也便自己取了茶,在街邊上坐下,觀看過往行人。

    雖然都是與茶館不相幹的路人,但江鼎倒大多數都認得。這些人都是鎮上的居民,都有自己的故事,江鼎大多圍觀過,對他們的經曆如數家珍。

    一個半大小子從門口經過,扛著竹竿和竹簍,江鼎忍不住微笑,暗道:這是街頭拐角處的老李家的小子,逃學出來釣魚的。不過運氣不好,給他娘撞了個正著,一會兒就被提溜著耳朵拽回來啦。

    又過了一個老太太,江鼎知道她是街東頭的六嬸子,去給女兒扯花布做衣裳,要安排相親。隻是因為時間點卡的不對,江鼎至今不知道她花朵一樣的姑娘到底花落誰家。

    這時,街上吭哧吭哧走過來一個大胖子,滿臉的橫肉,走路橫衝直撞的,活像個螃蟹,周圍人都躲著他走。

    江鼎暗自皺眉,心道:這就是個街頭一霸胡大胖子。魚肉鄉裏,欺男霸女。今日他一回家,發現老娘死在家裏,已經變了形了。這家夥倒也嚎啕大哭,引得眾人圍觀,都說這胖子到底還有一份人心。

    對此,江鼎嗤之以鼻,隻是暗想:倘若真是孝順,怎能等到老娘死了好幾日才發現?當時去看時,還有人說,這胖子也常常去看老娘,還帶什麽雞鴨魚肉的孝敬,恐怕也是裝模作樣,最多把東西放在院子裏,還要說自己是孝子。當真是虛應故事……

    虛應故事……

    “啪”的一聲,一個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米分碎。

    江鼎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僵在空中,一動不動,還保持著端著茶杯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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