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醫院的時候,慶華埋著膝蓋在哭,我爸坐在一邊把臉埋在手掌裏,看不出表情,卻能從他微微發抖的身體看出他心裏有多麽慌。

也對,對自己的老婆下狠手,就算老婆不計較沒有法律製裁,光是道德譴責就有他受的。

我站在拐角,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姿態站到我爸麵前,是憤怒還是嘲笑?憤怒,我媽像他一樣對我。嘲笑,他是我的父親。

葉文站在身邊,在如此聒噪地氛圍裏他安靜地,溫柔地站在我身邊,不鬆不緊地握著我已經滲透汗的手。讓我知道,至少我身邊還有一個人在支撐著我。

接到慶華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搖搖欲墜。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口齒不清地說了句:“舅娘在醫院,血,好多血。”

沒有太多的說明,卻在我的心裏澄澈得如同一汪叮當作響的泉水。

電話還沒有掛掉,慶華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我已經瘋狂地沒有目的地奔跑起來,雖然她待我不好,可畢竟是養了我十八年的親媽,我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在醫院裏躺著。

葉文拉住我,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淚眼汪汪地說:“我媽在醫院。”

下一刻,葉文拉著我坐進了出租車,淩心追了幾步,發現自己的速度根本無法與出租車的速度相比就果斷放棄了,跌坐在路邊,痛苦地盯著消失的出租車,確切的說是盯著消失的葉文,如果她有透視眼的話,她可以看到,她望的其實是我。

“不要衝動。”葉文按住我的肩膀,叮囑我。

我給他一個“我知道”的表情,淡定地走向他們。慶華一看見我,便嚎啕大哭起來,她撲進我的懷裏,像隻被折斷羽翼的幼鳥,斷斷續續地說:“舅娘,舅娘頭上,好多血。好多啊!她,她倒下來,她,她一直流血……”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著:“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出點血而已,又不會死人。”

這句話我是說給慶華聽的,可我的眼睛確是犀利地盯著我爸。

我爸看我一眼,又以手掩麵,他不知道如何麵對我因為裏麵躺的,是我母親。

我爸的粗暴脾氣,人盡皆知。他哪次和我媽吵架沒動過手,隻是誰也沒想到,我媽今天說了他一句嗜酒成凶,她就躺在了醫院的急救室裏——生死未卜。

良久,我爸對我說:“我出去透透氣。”

我擋住他:“你現在有心情透氣?你現在是去偷偷樂吧。”

葉文拉住我的手,說:“四季,別鬧。”

“是我鬧嗎?現在這樣是我鬧的嗎?”我掙開他的手,上前一步指著我爸的臉說,“你問問他,現在這種局麵,是誰造成?”

“你問我?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你要不出生,我們家還沒有這些矛盾。”我爸指著我的鼻子,聲音很重。

“是你的那顆該死的精子,要怪怪你自己。看人不準。”

事情越說越黑,我那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母親莫名中槍。

我爸怒火中燒舉起手掌被葉文一把攔下。

“叔叔,有話好說,動手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我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