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兩人中間轉移,無聲無息。窗外的雨下了停,停了下。

    屋簷下墜落的水滴,仿佛無盡的更漏,敲打著石階,淅淅瀝瀝沒有盡頭。

    公主瑟縮在牆角,焦急地等著他離開。從清晨到正午,從正午到黃昏,不安就仿佛一粒種子,在雨聲中漸漸發芽、生長,藤蔓般攀爬滿整個房間。

    她幾度抬起頭,悄悄打量卓王孫,卻見他隻是淡然坐在那裏,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日色西沉。

    她終於忍不住問:“你要在這裏呆多久?”

    他淡淡一笑,仿佛聽到了很孩子氣的話:“這裏本就是我的房間。你和我的。”

    這尋常的一句話,卻讓她的臉色瞬間蒼白。

    這句話意味著,他根本不打算離開。

    那她怎麽辦?她櫃子裏那個人該怎麽辦?

    然而,她又有什麽理由趕他走?不要說她現在心中有鬼,根本不敢對他有半分觸怒。就算平時,這是他和她的婚房,不要說隻是坐在這裏,就算要留宿,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看著他平靜的目光,她心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升起。

    她強烈地感到,眼前這個男子,必定是已洞曉了一切。

    那麽,他為什麽還不發作?為什麽還不痛斥、責罵、甚至殺死自己?

    為什麽?僅僅是為了玩一場淩虐獵物的遊戲,慢慢欣賞她惶恐失措的醜態麽?

    她霍然抬頭,眼中有淚光閃動:“你到底在等什麽?”口氣雖然強硬,卻已毫無底氣,滿是坦白認輸的意味。

    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隻若有意若無意看了立櫃一眼。

    櫃子深處,仿佛有生澀的響聲傳來,仿佛尖銳的指甲劃過了鏡麵。

    公主全身一震,連心都要跳出了胸膛。然而,那絲響動又消失了,一切仿佛隻是她太過緊張產生的幻覺。

    她心驚膽戰地看著卓王孫,他卻一動不動,似乎什麽也沒聽到。

    公主的心還沒有平複,又是一聲澀響傳來。這一次,比上次大聲了許多,也長久了許多。在人的耳膜裏留下刮骨磨牙般的創痛。

    公主臉上僅有的血色也隨之消失。她已徹底絕望,不要說卓王孫,就算是一個聾子也該聽到了。

    但他卻依舊隻是微笑。

    公主的心中再度強烈不安起來。她本以為,秘密被揭穿已是最可怕的結局,卻沒想到,他臉上淡淡的笑意竟比這還要可怕一萬倍。

    她咬了咬牙,橫下心道:“你,你沒有聽到嗎?”

    卓王孫依舊望向遠方,輕描淡寫地道:“聽到什麽也無所謂了,我相信你,裏邊什麽都沒有。”

    突然,那聲音化為了連續的悶響,似乎有東西在撞擊著櫃門。

    公主禁不住霍然起身。

    他輕輕歎了口氣:“忘了告訴你,此生未了蠱有個特質,一旦被種在血肉之軀上,就與宿主一起,有了呼吸。它呼吸時消耗的空氣遠遠大於宿主本身,當空氣不足時,就會發狂,伸出所有的觸角,拚命探入宿主體內。這些觸角一旦遇到血,會像藤蔓一樣,迅速生長,刺破每一根血管,從血液中掠取養分。”

    卓王孫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在說著一件漠不相關的事:“最後,每一條血管都被纏緊,每一滴血都會被吸幹,而它的宿主,要曆盡淩遲般漫長的痛苦,才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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