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大名按捺不住,走上前來就要發作。小西行長揮手止住他們。他沉吟著,將那幅條款丟進了角落裏。他慢慢地,在沈唯敬桌子旁邊坐下,麵容轉為肅穆。

    深深地,他向沈唯敬鞠了個躬,雙手貼在膝前,頭觸到了地麵上。他維持這個姿勢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方才抬起頭來。

    “這是沈大人對我們提出的價錢不滿意啊。”

    “是我們不對,看輕了沈大人。”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議和七款,完全作廢。該如何簽訂,我們從現在開始,一條一條地談。沈大人若是不同意,我絕不寫一個字。”

    沈唯敬也坐了下來。眯縫的眼睛裏射出一絲狡黠的光:“小西大人,不準備再款待下官幾天了嗎?”

    小西行長苦笑道:“再款待下去,就要血本無歸了!”

    沈唯敬哈哈大笑:“好!那我們就開始談吧!小西大人,你怎麽看大明朝與日出之國的關係?”

    楊逸之聽了一刻鍾,沈唯敬跟小西行長還沒有談到任何條款的事情。兩人從商周一直聊到漢唐,從遣唐使到鑒真東渡,再到現在的倭寇,沈唯敬隻字不提朝鮮的事情,奇怪的是,小西行長也絕口不談。

    若說他們是在無聊的閑談,也似乎不是。小西行長的麵容越來越鄭重,沈唯敬舉出一段史實來,小西行長往往要旁征博引,舉出另外的史實予以反駁。兩人的辯論越來越激烈,竟似比朝鮮戰局及土地的割讓還要重要。

    兩刻鍾以後,沈唯敬終於說出了一句相關的話:“如此看來,小西大人也承認,大明乃是中原正統,日出之國素與中原交好,而朝鮮是大明屬國,這次侵略朝鮮,就是侵略中原了?”

    小西行長道:“第一,此次戰爭並不是侵略。第二,此次戰爭乃朝鮮開端在前,日出之國反擊在後。責任不在日出之國。”

    沈唯敬道:“既然日出之國明知大明乃是朝鮮的宗主國,為何不先告知大明,私自出兵?”

    小西行長一時語塞。沈唯敬道:“所以,此次議和,首先要結束戰爭。若要結束戰爭,就必須要有個結束的理由。因為錯在日出之國,這個理由,必須是日出之國投降在先。也就是說,若想簽訂議和條約,就必須要有太閣大人的降書。”

    此言一出,所有日出之國大名一齊大嘩。

    小西行長斷然道:“我們日出之國並沒有戰敗,為何要投降?”

    沈唯敬微微一笑:“貴國並沒有敗,可也沒有勝是不是?這場戰爭有大明朝的介入,援軍就會源源不斷地從大明輸來。而貴國呢?貴國經過連年戰爭,還有多少兵力能夠投入?一旦陷入拉鋸戰,戰況膠著一年,巨大的戰爭投入、貴國國內艱難的生活,還能支撐這場戰爭到什麽時候?”

    小西行長說不出話來。

    戰爭初期,日軍從朝鮮戰場上掠奪了無數的戰利品運回國內,這極大地鼓舞了士氣,掩蔽了戰爭的諸多負麵影響。但隨著戰爭的深入,戰利品越來越少。龐大的軍隊開支甚至無法自朝鮮戰場上滿足,隻能從日出之國內運來。而朝鮮水軍在李舜臣的帶領下,神出鬼沒的襲擊日出之國的補給船,幾次將整隻船隊炸毀。倭軍在漢城駐紮的時間越長,後勤補給的壓力就越大。戰爭膠著下去,對倭軍極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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