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崇武也是心知肚明,這時候瞧著鍾明峨慘白的一張臉,難免心疼得厲害,一邊小聲道:“殿下,您若是不忍心對崔氏一門下手,便就痛斥一番那崔大人的手下,然後寫下斷交信,讓那人帶回去給崔大人,讓崔大人明白你的心意,從此以後兩廂再無往來。”

“這哪兒夠啊?父皇又怎麽能輕饒崔氏一門呢?崔氏一門的人既是到了永州,便就是存著不臣之心了,這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不是我一個區區郡王能夠了結的,”鍾明峨苦澀地搖搖頭,一邊又道,“更何況,還是身上流淌著崔氏一門骨血的郡王,今時今日,不管我做什麽說什麽,隻要沒對崔氏一門動手,在父皇眼中,我便是包庇崔氏一門,我這個惠郡王怕是也得做到頭兒了,說不定……”

說不定,還要為崔氏一門陪葬。

鍾明峨這話沒說完,可是廖崇武卻是明明白白。

“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廖崇武沉聲問。

鍾明峨咬了咬幹澀的唇,再開口的時候,便就帶著三分狠戾了:“殺了那人,切下人頭,送去贛州,以作警告,若是日後外祖那邊還來糾纏,就……就把外祖也一並殺了。”

“行,我去做,”廖崇武一怔,隨即點點頭,一邊拍了拍鍾明峨的肩膀,然後站了起來,“那你就別去前院了,就在後院待著吧,沒得嚇著你了。”

“廖崇武!”鍾明峨忽然伸手抓住了廖崇武的大手,他仰著頭看著廖崇武,一張臉都慘白到了極點,“廖崇武,為什麽……為什麽父皇要這麽折磨我?明明,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有參與過!為什麽……為什麽他就是不願意放過我呢?”

是啊,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有參與。

什麽盧桂年、什麽冤枉真賢皇後和大皇子,這都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縱使崔氏一門作惡,罪該萬死,縱使他身上流著崔氏一門的骨血,可是這又管他什麽事兒?難道在鍾之衡的眼中,就因為他這身上的骨血,便就要將他一並絞殺殆盡嗎?

可是,他是皇子啊!他身上不僅有崔氏一門的骨血,更流淌著鍾之衡的骨血啊!所以鍾之衡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鍾明峨左右想不明白,滿腔都充斥著徹骨的悲涼和酸楚,明明就在剛才,廖崇武背著他跨進這座宅院的時候,他還是那麽的欣喜若狂,明明,他還在暢想著後半生的喜樂恬然,可是為什麽一覺醒來,又要麵對這樣血腥殘酷的抉擇?

為什麽?

他都不爭那塊金疙瘩了!他什麽都不要了!為什麽父皇就是不願意放過他?!

……

“明峨,不要多想了,交給我就好了,”廖崇武又坐了下來,伸手捧著鍾明峨的臉,湊過去輕輕地親了親他輕顫不已的嘴唇,一邊柔聲道,“明峨,好好兒睡一覺,睡醒了,一切就都完結了。”

“廖崇武,謝謝你,”鍾明峨看著男人關老爺似的肅穆剛毅的一張臉、還有那雙泛著款款柔情的眼睛,忍不住鼻頭陡然一酸,“廖崇武,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不會的,咱們說好了要糾纏一輩子的,”廖崇武抿唇一笑,一邊把鍾明峨扶著又躺在了床上,“乖,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兒睡一覺,有我在,你盡管放心踏實著。”

“好,我知道了。”鍾明峨點點頭,乖巧地把手縮進了毯子裏,然後閉上了眼睛。

廖崇武俯下身親了親鍾明峨薄薄的眼皮,然後轉身出了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