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就怕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且好好兒盯著吧,”鍾之衡淡淡道,一邊攏著茶一一邊仰著頭緩聲道,“惠郡王現在到哪兒了?”

“啟稟萬歲爺,算著日子,惠郡王到封地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蔣柏仁道,一邊打量著鍾之衡的神色,一邊又小心翼翼道,“萬歲爺,還是按照您一早定下來的意思辦嗎?”

鍾之衡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點頭。

“可是萬歲爺,若是……”蔣柏仁一臉的為難,他咬了咬唇,到底還是開了口,“若是惠郡王仍視崔氏一門為母家的話,那……”

“就按之前朕吩咐的辦,朕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鍾之衡緩聲道,截斷了蔣柏仁的話。

“是,屬下明白了,”蔣柏仁躬身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兒,那屬下就告退了。”

鍾之衡點點頭,蔣柏仁躬身退下了,一時間,寢殿中就隻剩下鍾之衡一人,他將茶杯放回了小幾上,靠著個軟枕,仰著頭失神地盯著描紅繪金的房梁看,不知怎麽的,他忽然就想起了惠郡王的跪在他麵前淚眼滂沱的模樣來,他看著那雙通紅的不像話的眼睛,看著那孩子因為震驚和害怕渾身都哆嗦得厲害的模樣,他不禁就握緊了拳頭,可是,麵前的那張孩子哭泣無助的臉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淑妃痛哭流涕的臉,同樣是眼淚,可是這張臉卻讓鍾之衡瞬間就陰沉下來了臉——

“告訴朕,皇後生子的時候,你都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

三月初一那天晚上,鍾之衡去了鍾萃宮,他對著淑妃崔氏那張數十年如一日平和溫順的那張臉,問出這句話,這話音一落,淑妃的臉驀地就是一僵,眼中閃出一絲稍縱即逝的惶恐,繼而就又恢複了一貫的溫柔平和。

“萬歲爺,好端端地怎麽就問起了這樣的傷心事來了?”淑妃甫一開口,就雙目落淚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哽咽著,“臣妾每每想起真賢皇後生子時的苦楚,臣妾就又是難過又是感慨,更不敢在萬歲爺麵前提起,就怕引得萬歲爺也傷心……”

“告訴朕,那天你到底都在思瑤的耳畔說了些什麽?”鍾之衡驀地一把抓住了崔氏的手腕,他用了極大的力道,以至於崔氏都疼得倒抽涼氣了,可是他卻一點兒都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他眯著眼看著崔氏,冷冰冰的一雙眸子,似是兩個冰窟窿。

崔氏被嚇到了,做了鍾之衡三十多年枕邊人了,素來知道鍾之衡是個喜怒無常的性子,也素來知道要怎麽伺候這位善變多疑的帝王,可是這還是崔氏頭一次見到鍾之衡這幅麵孔,她害怕,怕的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豎了,怕的眼淚都不流了,就那麽哆哆嗦嗦地看著鍾之衡,半晌這才怯生生地開了口:“萬歲爺,您……您是想真賢皇後了嗎?要不臣妾陪您給真賢皇後上柱香?”

“啪!”

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崔氏的臉上,隨著一聲痛呼,崔氏趴在了地上,一頭珠翠都稀裏嘩啦地掉了下來,等崔氏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一頭長發都已經披散了下來,淩亂又狼狽地在地上拖著,掛在發梢上的珠翠,發出刺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