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天家素來沒有親情可言,人人都道是伴君無伴虎,可是難道朕就當真高枕無憂嗎?就沒有人敢算計朕的嗎?”鍾之衡沉聲道,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自打朕坐上這把龍椅,就一直被人算計著,有些事兒,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是不可以,到底在這宮牆之內,沒有哪個人是沒有心計城府的,朕也能理解,可是獨獨卻不能算計到皇後頭上,”說到這裏,鍾之衡頓了頓,他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然後伸手捏著鍾明崢的下巴,迫著他抬起頭和自己對視,一邊冷聲道,“誰要是敢算計到皇後的頭上,那就是個死,明峨,你說是不是?”

“父皇!父皇……”鍾明峨竭力壓抑著不讓自己流淚,可饒是如此,卻兀自抽噎得厲害,渾身上下都抽搐個不停,眼淚珠子到底還是決堤而出了,然後鍾明峨就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鍾之衡的腿,然後嚎啕痛哭起來,“父皇,兒臣不知道,兒臣真的不知道!父皇,您……您一定要相信兒臣啊!”

“朕相信你,從頭到尾都相信你,”鍾之衡緩聲道,一手取了帕子,一手又握住了鍾明峨的下巴,然後輕輕地給鍾明峨擦拭眼淚,一邊又道,“所以你母妃死了,崔氏一門被逐出京師,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好好兒的嗎?”

鍾明峨對上鍾之衡的深不見底的眸子,驀地就是渾身一個激靈:“父、父皇……”

“明峨,朕知道你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樣,你心裏幹淨著呢,所以朕一直待你和其他皇子不同,即便如今你鑄成大錯,朕還是不忍苛責於你,”鍾之衡又道,一邊放開了鍾明峨,將帕子隨手丟在了小幾上,“朕甚至到現在還屬意你來做太子。”

鍾明峨渾身一僵,整個人都石化了似的,半晌才回過神來,緊接著就是叩頭如搗蒜:“兒臣不配!兒臣不配!”

“是,你的確不配,一想到你身上流著崔氏一門的骨血,朕就厭惡得很,”鍾之衡冷聲道,一邊抿了口茶,一邊又淡淡道,“可是朕還是覺得你比明崢更適合做這個太子,到底明崢性子不穩,又乖張暴戾,實在不是做帝王的那塊料,可是你又少了一點兒帝王必備的狠心,”說到這裏,鍾之衡頓了頓,然後又對上了鍾明峨,然後一字一字輕輕道,“所以明峨,隻要你親手殺了崔佑安,朕就封你做太子。”

“父、父皇……”鍾明峨驀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灰白的嘴唇哆嗦得厲害,結結巴巴地道,“兒臣不……不敢……”

“明峨,你是不當真不敢動手殺人,還是割舍不了和崔氏一門的骨肉親情?”鍾之衡聲音很淡,一如他此時此刻的眼神,“又或者你以為朕冤枉了崔氏一門、心裏其實是恨著朕的?”

“兒臣不敢!父皇明鑒!兒臣萬萬不敢對父皇有半句怨言!請父皇明鑒!”鍾明峨忙不迭叩頭如搗蒜,一邊又道,“兒臣天生懦弱沒出息,實在不配做太子,兒臣辜負了父皇的期盼,請父皇責罰!”

“既是沒出息,那就不必繼續在京師待著了,”鍾之衡冷聲道,一邊起身朝門外走去,“惠郡王封地永州,五日後啟程趕赴封地。”

“兒臣謝父皇隆恩!”鍾明峨對著鍾之衡的背影深深一叩,眼淚珠子陰濕了麵前朱紅的地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