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來就行,”鍾明峨緩聲道,叫住了高誌奇,仍舊那麽直勾勾地盯著掌心看,就在高誌奇急得又要提醒他的時候,鍾明峨卻忽然又開了口,“小高,你看,我都生出白發來了。”

高誌奇一怔,這才看清楚鍾明峨手心裏頭的東西,竟是一根白發,高誌奇看著那根銀亮亮的白發,又看著鍾明峨過分瘦削的一張臉,一時間心裏不是個滋味兒,他有心想安慰鍾明峨一句,可到底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是那麽畢恭畢敬地站著。

“我才剛二十六啊,怎麽就……老了呢?”鍾明峨對著那根白發小聲道,也不知是在問高誌奇,還在問自己。

“殿下,”高誌奇到底還是開了口,“萬歲爺還在等著您呢。”

“知道了。”鍾明峨沉聲道,一邊將那根白發丟在了地上,一邊對著鏡子梳起了頭。

高誌奇這才鬆了口氣兒,忙得就去檢查朝服朝珠有無不妥,然後就聽著鍾明峨又開了口:“小高,廖崇武什麽時候回來?”

“啟稟殿下,廖大哥差不多後天就能到京師了。”高誌奇道。

前一陣子,鍾明峨吩咐高誌奇去了一趟皇陵,把廖崇武從守皇陵的侍衛名單中給抹除了,隻是到底眼看著太後要下葬,皇陵那頭都忙不開了,所以廖崇武一時走不開,得等到太後下葬了,廖崇武才能趕來,又怕被別人發覺了,所以比鍾明峨他們要晚兩天出發,所以算著時間,廖崇武後天應該就能到京師了。

“哦,”鍾明峨點點頭,一邊取了王冠給自己戴上,對著鏡子打量著裏頭沒有朝氣的男人,一邊又疲乏地垂下了眉眼,“那就還得再等兩天。”

“殿下,”高誌奇過來伺候鍾明峨更衣,一邊小聲道,“廖大哥這一次回來,肯定就再不會離開您半步了,您就別難過了。”

鍾明峨仰著頭看著外頭耀目的天光,忙得又閉上了眼:“我不難過,就是覺得有點兒累。”

……

禦書房。

鍾明峨到的時候,鍾之衡正坐在龍案後批折子,聽見趙如海進來稟報鍾明峨來的時候,他也沒抬頭,繼續批著折子,隻是對趙如海點了點頭,趙如海忙得請了鍾明峨進來。

“兒臣拜見父皇,恭請父皇聖安!”鍾明峨行至龍案之前,雙膝跪地叩頭道。

鍾之衡沒吭聲,還是低著頭看手裏的折子,一頁一頁慢慢地翻著,鍾明峨也不敢出聲,更是不敢抬頭,就一直保持著臉貼著地的姿勢,那麽恭恭敬敬地跪著。

他對鍾之衡一直都是恭敬的,鍾之衡待他也一向溫和,相比對鍾明巍和鍾明崢,鍾之衡對他已經算是個慈父了,所以鍾明峨一直以為在鍾之衡的心裏,自己和其他皇子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支撐著他這個病弱皇子一步步地走到了能和千尊萬貴的榮親王針鋒對決的程度,這種不一樣也一直激勵這鍾明峨,誰說他就就不能入主東宮?隻是到底,他還是從雲端跌落,而且跌得還是這般重,出乎他意料的是,從始至終,他所認為的慈父都沒有伸手拉過他一把,從來都沒有,甚至還在一旁冷眼觀瞧,順帶手地逼死了他的母妃,還有崔氏一門和鄒氏一門,斬斷了他所有的支撐,生生逼著他這輩子都要陷在泥坑裏頭爬不起來。